踩在海边沙滩上,感觉软绵绵的,舒服极了。
走一步留下一个脚印,真是有趣!
海边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孩互相斗鸡玩乐,见到高演还带了个长白嫩嫩的可样子又不好惹的小弟弟,心里疑惑着,却又不敢上前明说。
一排排白花花的海浪涌上来又退下去,好像在抚摸着细细的海滩。
阳光照射在海面上,金光闪烁。
小羽其实并不想来海边,可当他看到大海时,眼睛某一刻闪过了些许光芒。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大海,海水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掀起一朵朵白色的浪花。
突然,远处一道白色的波浪齐刷刷地向海岸扑了过来,好像一道道飞驰的剑光,又同一条暴怒的白色巨龙,白浪横接天地,卷卷而来,只听“啪”的一声,重重的趴在沙滩上,粉身碎骨。
就像他一样。
他缓缓的朝那波纹走近,一步、两步……越来越近。海水的冰凉侵袭了他的双脚,顿时,一股寒意从脚底传遍全身,立刻驱散了烈火,越是着迷,一步又一步。
高演看到海水已经到了小羽的膝盖,发现事态有些不对劲。
立马,疾步冲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小羽,厉声喝道:“你清醒点。”
小羽一震,但随后恢复了平静,任由高演拖拽前行。
“累死我了。”好不容易把跟他一样大小的人带回了沙滩,双双瘫软在地上。
小羽还不等高演发问,直接开口说道:“为何救我?”
听到这话,高演不禁感叹,这小朋友真的想寻死啊!看来又是个童年不幸福的娃子。
“活着不好吗?”高演简单地说。
小羽沉默了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无拘束的大笑了起来。
“好!”
高演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很疑惑面前这个小孩子为什么转变的那么快,前一秒寻死觅活,后一秒又是这样的态度。
“回府吧。”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嫌弃的掸了掸身上的沙子,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因为付了银子,所以租来的马车上的师傅一直未走,老老实实的在小酒馆外等候。
瞧着远处一条白影走了过来,认出是先前车上的小公子,看着架势应该是要回去了。
上得马车,气氛有些尴尬,又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一路安静,并未言语。
马车到了候府门口的大街上。
一路上未说话的小羽转头瞄见正趴在车窗望外看风景的高演,严肃地说:“高演,我奉劝你日后不要多管闲事。”
高演从车窗处收回头来,脸上有些不可思议。
这孩子是怎么想的?
虽然高演不知道小羽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轻生,但是他作为一个重回一次还能屹立不倒的人,他就见不得这种想法:“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乐意了,小小年纪就想要轻生……算了,我说了你也不明白。”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门外的车夫小心翼翼的提醒车里的两位。
高演当即掀开了帘子,担忧的说道:“我也奉劝你一句活着不易!”
清雅居后院,花不事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张纸。
“属下七溯,参加花统领。”
却见花不事并未抬头,只顾细细看着京都那边呈来的资料:都察院暗卫统领七溯。
七溯单膝跪地候了多时,迟迟不见花不事问话,便开口:“不知花统领,找属下何事?”
花不事闻言望向七溯,缓缓的说道:“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
七溯对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的回答着,“属下真的不知,还请花统领明示。”
花不事忽然大怒,“今个小主人出游差点遇难。”
七溯背后一凉,转变成双膝跪地,“属下知罪,是属下失职没有保护好小主人,请花统领责罚!”
花不事闻言收了目光,摆了摆手道:“罢了,自己处置,下去吧。”
今日的事说不上来对错,只是立场不一样,护卫的职责就是保护好主人,还好今日小主人没有出事,也就罢了,但凡事没有下次。
夜,太静了,而且月光又像朦胧的银纱织出的雾一样,在树叶上,廊柱上,藤椅的扶手上。
高演面对这所觉察到的一切,他完全无知。
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更像是一场梦。
毕竟它跟睡觉时在另一个梦中世界所经历的完全没有差别不是?
人为什么活着?
从来到这个世界,高演或者是黎川,就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一直在提醒着自己从不属于这个世界,回忆使他清醒而又难过……
他认输了,可老天又重新给了他一个机会,这一世,不求别的……
他只求一个心安。
管他往事如烟,任他浅笑而安!
第二天一大早,一觉醒来睁眼看到的是府里礼聘的教书先生,手里提着一把折扇,下巴上垂着长长的山羊胡,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南国今年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以萧丞相为首的一批官员将变革投向了文字上了,由原来的古文,变成通俗易懂的俗语,也就是平民百姓口头上的白话,只不过更加雅正。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一对一的政治单挑已经落伍了,为了适应时代潮流的发展,他们更喜欢群殴,政治组织应运而生。
支持发展变革文字的党派,主要是认为文化的变革能为更好的生产做准备,简单来说就是“强国”,所以便叫做新文派,更是在京都兴起了一场文学改良的风气。
平民百姓们自然也是乐意的,毕竟读书人说话出来的话大多是古文,晦涩难懂。所以更不可能用古文来作为日常会话,不接地气,他们也看不懂,听不明白。
但只要是变总会触动一部份人的利益,毕竟这在朝为官的基本上都是靠着古文的台阶坐上这个位子的,脑袋都非常“清醒”:老祖宗的东西不能变!
朝堂上吵得那是不可开交。
候府请的这位教书先生,思想比较开明,但也不傻,所以站的是中立。
变革还没的时候,所教的净是晦涩难懂的书籍;后来,京都的文风刮到了武清,教书先生也就不时地掺杂些新文教与高演。
对此高演也没什么意见。
秋天凉爽,比不上夏天的闷热,是个乏困的好时节,书房门前种的几颗零星的桂花在深秋开了,沁出甜丝丝的香气,袭人心怀。
先生刚想叫高演回答对古文新文的看法时,回头一看,小脑袋正趴在桌上睡的香甜,也不打算叫醒,准备来个人赃并获,等起来罚他抄书,通过书中道理明白自己做错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小学生也是头一回打瞌睡,估计是昨晚在藤椅上没睡好,看在他是初犯,不忍心责罚。
说真的,教书先生对于这个学生极为看好。
听府里的人说高演一岁就会说话,两三岁的时候府上的老夫人将他过来请了过来教孩提识文断字启蒙。
到了四岁要求也越发严格了,不仅仅是识字,还要加上读书、写字这两项。
学生写字,一般先生要手把手的先教描红,慢慢的再到临摹字帖,但高演几天就上手了毛笔,到后面无需叮嘱,还偶尔主动抄书,默书,已是不易。
再说这读书,高演小小年纪非但不恼,让记得过目不忘,遇到不懂的认真求教,平日里提问言语清楚,谈吐更是不凡。
要是再过几年,自己怕是教不了他什么了。
等高演睡醒早课已经结束了,高演觉得奇怪自己瞌睡先生为何没有责罚自己?但也没深想,礼数周全的向先生行完礼,待先生离开也才收拾动身,准备去与妹妹吃早饭。
还没走到正厅门边,就听到老夫人的声音。
“元统领,所言非虚?陛下当真允了演儿的事?”
“当真。”
“可我担心若是……”
“老夫人,这对小少爷老说也算是件好事,不必过忧。毕竟是陛下亲自许诺,不会有岔子的。”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元统领,那位要在此逗留几日,我好做些安排。”
“大概明日就启程,老夫人不用麻烦。”
“嗯。”
“那老夫人,我先告辞了。”说完,元统领便抬脚离去。
高演见状,急忙躲到了拐角,屏气凝神,生怕被来人发现,本来打算偷偷退去,藏在背地里听人家说话实在有些不太规矩,可老夫人说的内容涉及到他,确实让人提起兴趣,难以移动脚步。
来人从正厅离开,走到门口时稍微停了下,像是发现了什么,叹了口气却也没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高演早早的趴在了后院竹梯子上,看着院外的人搬搬扛扛的收拾东西打包到马车上。
来过候府的人形形色色,见过别人光明正大的从前院走的,但是没见过悄悄咪咪偷偷从后院溜走的。
看见车队渐渐远离,尘土飞扬,激起又落下。
那个叫小羽的男孩始终是走了,只呆了短短几日,高演有点想他了,长的十分好看,可性子捉摸不透,还带着点轻生的想法,是一个好的心理研究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