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姥姥家里又添了新成员,高天一小姨姜杰家的孩子王雪过来住了,小姨和小姨夫王东要准备出去打工,把王雪送过来让姥姥蒋风琴带一带。
王雪是蒋风琴的小女儿姜杰的孩子,自然和高天微与高天一一样,是她的外孙女,按照家族血统来说,外孙是没有孙子亲的,但姥姥蒋风琴肯定不会这么认为,她只是想着儿女们谁过的困难就帮谁带带孩子,能出去打工就出去打工,她趁着身子骨还算硬朗,就帮着拉扯孩子。但像小儿子媳妇赵立娟这样,自己没事又不出去干活的,还把孩子往她这送,她自然是不愿意哄着的了。
这下大儿媳唐华又来了精神,在村里不论到谁家去,都宣扬蒋风琴不好,说老太太偏心,只哄着女儿家的孩子,儿子家的不管。传着传着,话就传到了蒋风琴的耳朵里,村里的人再添油加醋一些,话难听的很,蒋风琴真是气得慌,但也就忍了,找儿媳妇打架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只要这帮媳妇不当她面,私下里爱咋说咋说去吧。
高天微大一些,不喜欢在家里,她也不喜欢小舅舅姜凯,所以一到没事的时候就跑到后院温秋艳家玩去了。高天一和王雪就在屋子里玩,王雪还小,而且小时后家里总是宠着她,比较任性,高天一就事事让着她。这一天要玩换衣服的游戏,高天一也不喜欢玩,都是小女孩的游戏,什么过家家了,当公主了,高天一都假装喜欢陪表妹王雪玩。这次要玩换衣服,王雪就从柜子里掏衣服,她的衣服还真多,在那个年代有这么多的衣服的小孩子王雪也算头一个了,十几套衣服都够她换一下午的了。高天一看着王雪表演还不行,王雪要求高天一也跟着换,高天一哪来的衣服。就两套衣服来回脏了换着穿的,外加一套宝贝校服,真的没有其他的衣服了,王雪就笑话他衣服少,面对表妹的嘲笑,高天一也只有无奈的笑笑了。
这一天,王雪和高天一去了二舅家,二舅出去赶紧干活了,二舅妈李秀丽也喜欢打麻将,没事也不回来做饭,就给姜赫军一块钱让他买吃的,姜赫军手里的零花钱也没断过,但吃的都是不正经饭,正长身体的时候,也是怪可怜的了,但小孩子管不了这么多,反正给钱买好吃的就行。王雪也天天有零花钱,小姨姜杰走的时候给姥姥蒋风琴留下一些钱,让姥姥每天给王雪一元零花钱。表弟表妹都有零花钱,高天一也只有羡慕的份了,每次俩孩子买零食都分给高天一吃,几个孩子的关系还是很好的。这一天姜赫军光着膀子在外头跑,说天热,高天一说:“弟弟,穿上衣服,光着膀子不好!”姜赫军说:“光膀子算啥,我还敢光腚呢,你信不?”说着脱了裤子就光着屁股去村里跑了一圈,这下子姜赫军在村里也算出了名了。
有一天,小姨夫王东回来了,腰上别着一个黑色的方块,上边有一个小屏幕,还有灯一闪一闪的,小舅舅姜凯也过来看。高天一位听他们说,是BB机,也叫传呼机,有人要找他们传呼机会响,会有信息过来。高天一感觉那东西好神奇,想着自己长大了也要买给妈妈和爸爸,还有姥姥。只是这东西没过了多久,就变成了大哥大了,那个大哥大说是好几万块钱,简直是明星产品,比一套房子还贵,村里就一个在外面做买卖的人有。
转眼间,高天一就上了小学四年级,小学里每个年级都有固定的班主任,说是班主任,其实数学课、语文课等主要课程都是班主任上。学校有一个体育老师,这个老师负责全校所有班级的体育课,还有一些自然、美术、社会、音乐等课程也是一样,全校就一个老师负责。这回班主任换了钱玉玲老师。
说起这个钱玉玲老师,还和姜家有很多渊源呢。钱玉玲的爸爸当年是民祝小学的校长,当年高天一的姥爷姜文笙是小学的教务主任。姥爷当年在生产队当会计,后来生产队解散后就去小学当了老师。那个年代,农村小学的老师都是当年村子生产队里有些文化的人去当,也没什么考试之类的东西。后来这里的学校改革,民祝村小学的老师改进事业编制,没有编制的老师待遇会差一些,而且有失业的风险。这个编制的名额自然是有限的了,不是谁想有就有,但也都是学校的校长推荐,校长一旦推荐上去,十有八九就是事业编制了。
按理来说姜文笙是学校的教务主任,是学校的二把手,被推荐上事业编制是没有问题的。可姜文笙这个人生性耿直,和钱校长的关系不好。到了这个转编制的节骨眼上,其他的老师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尽办法,但姜文笙也不和钱校长缓和关系。送礼什么的没有就算了,还和钱校长在学校的会议上对着干,质疑教学计划有问题。这么多年的恩怨,再加上这回钱校长一生气,就把姜文笙从申请转正的名单上划下去了。姜文笙的结果大家就可以预见了,就是没转编制,然后就是失去了教务主任的位置,再接着就是待遇变差,最后就是没转编制的教师全部事业了。
但钱校长还做了一件事,他的女儿钱玉玲就是个小学文化,初中没上过,他把女儿弄到学校来教书,最后申报名单上把女儿添了上去,女儿钱玉玲就这么转编制了,一直当老师直到退休。
钱玉玲刚开始教师的时候教的很差,经常教不明白,但是经过多年的磨练,现在小学课本也是烂熟于心了,教学技能也毋庸置疑了。但她是个很能打学生的老师,在她手底下念过书的学生,不论男生女生,就没有不挨打的。
钱玉玲教过高天一的母亲姜敏,过了很多年后又教了高天一的姐姐高天微。高天微和弟弟说:“这个钱老师可能打人了。”天一的母亲姜敏也说:“钱玉玲最能打学生,没有不挨揍的。”高天一轮到了四年级,摊上这么个班主任,自己也只能是自求多福了。平时上课高天一一直是小心翼翼的,有一天有两个女同学不会做题,钱玉玲就把两个女同学打了,她打学生也是可以了,用手掐靠近胳肢窝那一侧的胳膊,那里的肉嫩得很,掐一下疼的要死,掐紫了回家家长也看不见。那个时候家长也不管,就告诉老师孩子不听话就揍,要是现在的孩子,哪个老师敢打啊。其实有的孩子就该打,要不太不听话,讲道理也没有用,但像钱玉玲这种打孩子这么个打法和频率,的确是有些过分。高天一虽然只上了几年学,但见识也不算少了,已经上过了好几个学校也见过很多个老师,但打女学生的老师还是第一次见,这让她一上钱玉玲老师的课就更紧张了。这一天钱玉玲让学生来黑板前算数学题,一连叫了好几个学生,没算出来的就挨打。害得大家都很紧张,钱玉玲又开始叫第二轮的学生,由于紧张再加上钱玉玲说的语速很快,高天一就没听清楚让他算哪道题,就问钱玉玲:“老师,我做哪一道题?刚才我没听清楚。”钱玉玲立马提高嗓音:“没听清?你没认真听吧?是不是上课溜号了,过来!”说着让高天一伸出手,拿起教鞭开始打手板,一连打了十来下,高天一疼的要死,但心里也很委屈,这是高天一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整个上学生涯,包括幼儿园至大学毕业唯一一次挨老师打了。
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要说是没干过农活是不可能的,只有干得多干得少的区别。
黑龙江黑土地经过多年的开垦,也不像当年那样黑的流油了,以前都用农家肥,就是猪和牛羊等粪便,发酵后就可以当作庄稼的肥料了。现在土地没有当年那么肥沃了,而且农家肥的来源也不多了,养牛羊的逐渐在减少,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开始出现了化肥。化肥的确有它独特的功效,施过化肥的庄稼长得很大,就拿玉米来说,玉米杆长得都比早些年高很多,也粗很多。所以以前做饭的柴禾也不够烧,现在人口没减少,土地也没变多,但家家的玉米秸秆柴禾却变多了。这就是科学的进步,不仅提高了粮食的产量也提高了柴禾的产量。
其实一茬庄稼的所有农活孩子们都基本会参与。首先是春天气温升高,冰雪消融,大地解冻的时候,家家的大人们就去田里把玉米秸秆捆成捆,经过了一冬天,玉米秸秆里的水分就风干了许多,大家把成捆的玉米秸秆拉到家里的院子角落,堆成一垛,以后做饭的时候拽出来一捆用就可以了。
之后家家的男人们扛着镐去刨留在地里的玉米秸秆根须,一镐刨一下,一个根须就连带着土整体被切断了。然后家里的女人们会去地里捡玉米根须。有些家里的孩子也会去地里,高天一也是肯定会去的了,姥姥家就剩俩老人,劳力少,高天微和高天一每次都主动申请去。高天一学着大人们的样子,每只手拿起一个带土块的玉米根须,然后双手甩向外侧,再把两个根须连续磕几下,直到根须里的土都掉下来,剩下干净的根须统一用马车拉回家,然后把根须砌成一圈,里面放入玉米瓤。根须砌的建筑透气性很好,里面的玉米瓤不会腐烂,当过了一个夏天和秋天,到了冬天时,玉米瓤就风干了,这时玉米瓤和玉米根须就可以放入炉子里取暖。
然后会有牛爬犁犁地,但也有人用拖拉机犁地了,拖拉机犁地收取的费用要高一些,不过速度很快,现在大家都开始接受拖拉机犁地了,拖拉机的主人被叫做牛具户,每家会和牛具户进行一个口头约定,每年在庄稼不同成长期帮着犁地,秋收时会给牛具户一部分费用,村里已经有好几家买了拖拉机当起了牛具户。之后家里力气大的男人拿着镐在前面刨坑,女人们会拎一桶种子向里面撒,然后用脚顺带着培土。其实这个过程都会有几家合作,几家人凑在一起人多了方便,先干你家的活,再干我家的,轮流来。高天一的姥姥蒋风琴和姥爷姜文笙年纪大了,干活慢些,别人家不爱和他们一起合作,所以俩老人就自己干,高天一赶上周末的时候也会去帮忙,去用脚培土姥姥就省下一个环节,轻松些。
之后就是铲地了,作用有两个。一个是除草,一个是间苗。除草就是铲除杂草了,这个很好理解;间苗之前的章节里也提到过,就是几颗庄稼长在了一起,留下一颗最好的,其他的除掉。这个锄头比较大,而且铲不好会把庄稼全部砍断,所以都是大人干,不会用小孩子。
玉米长到一定高度就要施肥了,提供更多的营养,玉米才会长好。施肥的步骤和播种一样,刨坑、撒料、培土。唯一的区别就是种子变成了化肥,这个区别还是蛮大的,播种时天气还不太热,施肥时天气就很热了,干活辛苦些。而且化肥烧手,大家都带着手套,但也会有一些蹦到了脸上或者出汗的时候擦到了脸上,很烧脸。气温高了,化肥也会挥发一些刺激性气味,很难闻。一般人家的小孩帮忙干一会就跑回家玩去了,但高天微和高天一都选择坚持,虽然很累。施过肥后就等着秋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