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怎么也没有想到，南宫瑾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娶她，是以怎样的理由？他爱的是谁，他和凌羽心中都清楚。可如今燕凄凄连头七都未过，他却……看来是燕凄凄的死，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吧。
凌羽一整天跪在喧安殿前，想要请域主收回命令。可他连面都不肯见，只是传了句话“婚宴临近，好好准备，”并且命一队侍卫时刻跟随于她左右，寸步不离，想必是怕她跑了。
事情如今正像着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已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开，那些门外的守卫定是拦不住她的。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夜入三更，准备出发。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她带走的东西，全都是不属于她的。明天早晨，来叫她一同去喧安殿请安的小荷便会发现她已不再了。南宫瑾或许会试着寻找她，也或许根本就不会在意她的消失。南宫瑾娶妻，只是想找个安慰罢了，而这个人不一定要是她。而与她而言，也已没有继续和南宫瑾纠缠的理由。
可就在她准备走的时候，他却来了。她怎么会忘记，自己只不过是他的奴隶而已，有什么资格，去选择自己的路。
“你屋外的守卫多了不少。”沐宸小心的拉上门说道。
他扫了一眼凌羽身后的行李，声音很平稳，但听不出任何感情：“你想逃？”
凌羽知道，他肯定也听到了南宫瑾下的命令，他来这里，是要阻止她吗？
“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了，你让我做的事情，我也都已完成了。现在我已经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我们回去吧，回琉璃宫好吗？”
她的话语更像是在乞求。即使是要跟他回那让她受尽折磨的琉璃宫，即使是让她困在黑暗终身无法自由，只要陪伴在他左右，于她足矣。可是凌羽没想到，就算自己拼了命的想要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睛依旧看着的是其他的地方。
“你现在不能走。”
“为什么？我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我们先回去，我再继续帮你找凶手……”
“你还有最后一个任务，留下来，和南宫瑾完成大婚。”
凌羽一惊，其他的话语都梗塞在喉咙中无法吐出。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他不信她的说辞，要让她继续留在南宫瑾身边，还是说，想要丢弃掉她？
春天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可此时一缕风吹来，她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我绝不会嫁给南宫瑾，我要离开博音。”
“这由不得你。”
“如果我非要走呢？”
“那你就是拿颜柯和小鱼的命在开玩笑。”他回答的狠而冷。
“或者你直接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
“我不会杀你，永远不会。”他的声音突然间柔和了些，像山中风吹过沙沙的低鸣。就在这一刻，凌羽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光亮的闪烁，怜惜又不舍，和席风看着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当他的手环住她的肩时，她感受到那温热流进她的体内，像迎面袭来的春风，带着若即若离的清香，散布在空气中。
他的声音很近，几乎就在耳边：“这是你最后一个任务，只要你完成了和南宫瑾的婚宴，我便放了你，放了他们。”
没错，即使是放了颜柯和小鱼这一条理由，也足够让她继续现在的任务。
“你还想要做什么，需要我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也无需多问，到时候便知道了。你只要好好的准备婚宴，与南宫瑾拜堂就行了。放心，当天晚上，我就会安排你离开。”
凌羽感到很不安，自己已经对南宫瑾与龙丘易死的事情，讲述的明明白白。沐宸让她继续留在南宫瑾身边，是因为他还在怀疑南宫瑾。可既然他怀疑，为什么又不对她之前所做的解释做追究呢？他既然让她什么都不做，难不成有其他的计划？
她每日配合着侍女们做各样婚前的准备，早上有女工专门来为她量体制新衣、做刺绣，午后跟着礼仪官学习各种仪态神情，晚上挑选配饰、用品。沐宸之后就没来过宫中，她暗地里也有派曾经跟随自己的手下打探，想知道沐宸到底要做什么，可是却一无所获。只知道冥彦前些天回了琉璃宫，沐宸却还在博音，整日在客栈中闭门不出。
午后，慧儿来看望她，燕凄凄死后，她们这些侍女可以请辞离宫。正好她也不愿继续在这冷冰冰的宫中待着，这次见面，算是与凌羽的告别。
凌羽拉着她的手，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想要说很多很多的话，却最终只是寒暄了几句，其他的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慧儿的话也比以前少了许多，没有谈及任何关于燕凄凄的事情，只是说了说自己出宫以后要去乡下老家，父亲母亲已经为她找了人家，回去以后就成亲。
看天色不早了，凌羽才依依惜别的将她送到城门口。
“吟风，宫里有你这样一个好姐妹真好。”慧儿拉着她的手，眼睛有着泪花在打转儿，“在宫里，我最喜欢你，我们家夫人也最喜欢你了。”
“你们家夫人——吗？”凌羽愣了愣，问道。
慧儿点点头：“嗯，我们夫人有一次还和我说，很高兴遇到了你。她说她总有一种感觉，你和她的心里有着相似的东西。”
慧儿乘着暮色中的马车渐渐驶远，她看向暗淡中泛红的天际，似乎隐约见到了燕凄凄那消弱的背影，毫不犹豫，头也不回的混进了风和云的印迹里。
第二日清晨凌羽起来，便是小荷传了城门守卫的话，说是凌羽南域的远房亲戚，受她母亲之托了看望一下她。
自己瓷器商人女儿的身份只是对外的伪装而已，根本不会有什么母亲，更不会有什么远房亲戚。她心中怀疑着去了城门口。
精致的马车前，一个翩翩直立的男子背影，正遥望着繁华的博音城。
“请问您是？”
“柳姑娘，这么快就忘了在下了？”段迟扇子一折，笑着道。
凌羽的脑子迅速翻转起来，没错，眼前的这个人，确实是一年前她与席风在阳南游玩时，认识的阳南的领主段迟。不过很快，她也想了起来，段迟在襄崎天物应龙上也出现过，当着众人逼问龙丘易选婿之事，掀起全场轰然之势。可段迟对于自己的事情，为何是了如指掌？
“段公子，你……”
“我也没有什么事，只是采商的途中路过博音，受人所托给你带点东西。”他依旧笑盈盈地说道。
“受人所托？”凌羽感到疑惑。
段迟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和一只信鸽，递给了凌羽：“托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那我们后会有期吧。”说罢，他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信中只有几个字“若想离开，找我。”这笔迹她认得，是慕容朔的。
她心中冷笑，看来段迟，是慕容朔的人，怪不得他会在天物应龙做出那样的举动，原来是为了帮慕容朔一把。而同时她也知道了，自己至始至终，都没有逃脱的了慕容朔的监视。无论慕容朔这样做是出于好意，还是其他目的，都让她感到背后一阵发冷。
但他心中所说的话，却是给了她心中的一个依靠。这个依靠看似很温暖，却让人不敢靠近。她将信放进烛台烧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