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稍稍偏离了树梢,叶子懒散的向下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河面上泛着晶莹的水光,白煞半边的天空,水潺潺的流动配合着一阵又一阵的微风,轻拍木屋的底板发出吱吱的声音。
“为什么约我来这里见面?”凌羽问道。
木屋虽小,但做工精细,四面通风,整个河面尽收眼底,就像身临其境的漂浮在河面上一般。慕容朔正坐在木桌前,悠然自得地喝着茶。
“因为这里很清静,只有你和我。”他笑了笑,一副轻松的样子,“怎么,你不这样觉得吗?作为一个女人,你应该懂得享受这样的清静。”
凌羽冷笑一声:“你是西域域主,自然可以过这样闲暇的生活,而这样的生活,我们这种人根本享受不起。”
“享受不起?”慕容朔突然站起来,一把将椅子推到她的面前,抚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说正事吧,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凌羽有些不自在,她倒不是畏惧慕容朔的身份,只是慕容朔这个人太深,深的就像水中的影子,看不清,也抓不到。她和他待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将自己暴露,让慕容朔看透她。在他的身边,不是危险,而是无知的可怕。
慕容朔叹了一口气:“你倒是真能扫我的兴致。”
“如果你是想找个女人在这里陪你赏赏风景,喝喝清茶,那我想你应该找错人了,我告辞了。”她说罢,起身便要走。
“你说的那个人,找到了。”
“找到了?!”凌羽有些不太相信,毕竟她和席风尝试了各种方法,搜寻了和他有关的一切人物关系,却都是一无所获,她甚至曾经一度怀疑,曾恻早就销声匿迹了,或者早就死了。今日,她再一次见识到了慕容朔这个人的厉害。
慕容朔拿出一张纸给她:“这是那个人现在住的地方,这个地方离江阳城也不是很远,所以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她看了纸上的字一眼,突然愣了愣,慢慢抬起头来,警惕地看着他:“既然你都知道他住在哪里,想必你查到的信息不止这些吧?”
他嘴角轻轻勾起:“你很聪明,对我也还是有这么强的警惕心。不错,我派出去的人怎么可能只查到一个地址而已,我还知道,他就是当年龙丘家血案之后负责护送无字决的那个人。”
“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你不用担心,我对代表尊主权威的无字决和决剑完全没有兴趣,”他熟练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打开合上,又打开合上,“我可不像龙丘易,非要借助别的东西达成自己的目的,如果是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凭自己的能力拿到。既然你是司空家的女儿,起码该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了吧?你之前的名字太多了,羽依啊,月无影啊之类的,我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凌羽。”
“司空凌羽。”慕容朔嘴里轻声念叨了几遍,细致品味这个名字和眼前的这个女子最真实的味道。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查到这些东西的?”
他非常得意地一笑:“你可别忘了我是谁?”
不错,他是三大霸主之一的西域域主慕容朔。出生在不平凡的人家,就注定生来就要做不平凡的事情。五岁开始,母亲被谋位者害死之后,他就很清楚作为慕容家的子嗣应该担当的责任,同时也很清楚自己惊人的谋略天赋。他不仅刻苦练武,更是从小开始就到处部署人脉,用钱也好,用权也好,七旬老人、八岁小儿、达官贵人、武林高手、乞丐仆人,普天之下没有一种人群中没有他的眼线,没有一个地方能逃脱得了他的眼睛。
“那好,既然你替我找到了这个人,你想要什么?”
“为什么非要这么问?你觉得我非要有什么目的才正常吗?”
“不错。”
“那好。”慕容朔提起袖口,为她倒了一杯茶,青花绣的瓷杯散出一股淡淡的茶香,别有一番韵味。
“你今天就陪我在这里坐一下午,享受享受这清静的滋味,就算是和我给你的这条信息的交换。”
他抿了一口茶,闭着眼,感受阳光洒在他面颊上的感觉。
凌羽看着此时的他,头稍稍扬起,嘴角的笑容绽放的几乎完美,全身上下依旧透露着无法隐藏的高贵和傲气,有着让人永远臣服的力量,可却并不携带天物应龙开始那日大殿上域主的架子。
“你就真的这么开心吗?”她问道。
他慢慢睁开眼,凑在她的跟前,他很喜欢这样近近地看着她,因为每次他靠近她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她绷紧的神经,她瞪着大大的眼睛那紧张的表情,真是可爱至极。
“你可知道,我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他坏坏的笑。
“什么机会?”
他晃动着手中的折扇,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当然是这样一个和你独处的机会。哦,我说的是‘你’,就是像现在这样毫无伪装的你,而不是羽依。”
凌羽冷笑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厉害,能把我看得透彻,而我却一点也看不出你到底想要什么。”
“怎么,你害怕了?”
“我如果害怕,就不会和你进行交易。我很清楚,再厉害的人,也会有他害怕失去的东西,终有一天,我也会抓住你的弱点。”
他和她在进行着某种交易,这已经是他们两个所默认的事情了。
“好,我会很期待那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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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风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这一整天他都陪着龙丘汐月,给她讲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她大大的眼睛好奇且兴奋地一直看着他,不再向以前那样抑郁。而此时他突然想到这个可怜的孩子的父亲,有可能就是杀害凌羽全家的凶手,心里就感到不舒服。他上了楼轻轻敲了敲凌羽的房门却半天没有回应,可房间里的灯却还亮着,他便推门进去。
昏暗的烛光下,凌羽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也许她只是坐在床上想要等他回来,可是太累了,所以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因为被子放在一边,并没有盖在她的身上。
席风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将旁边的被子拉起来盖在她的身上。他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她。她睡得很安详,只是偶尔抿一抿自己微红的嘴唇,眉头皱着,右手微微伸进枕头底下,紧紧地握着里面的一把匕首。
他笑了笑,这个傻瓜,难道在睡觉的时候都不肯放松警惕吗?这样的她如何睡得好?
他的眼睛突然定格到她手腕处的一条伤痕,他记得她曾经说过,因为她需要在外人面前很好的隐藏自己的身份,所以宫主给他们准备了最好的敷上药,只要及时涂抹,基本不会留下疤痕。而这条伤痕,涂抹了那样的药膏却还能留下这浅淡的痕迹,当初,这个伤口该是有多深?
他心疼起来,他很难想象这些年她都是怎样度过的,每日在死亡边缘行走的她,精神肯定备受煎熬,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即使现在她的状态比以前好了些,却依旧很疲劳。
“你回来了啊。”
在他发呆之际,凌羽已经不知怎么的醒来了,揉着犯困的眼睛。
“嗯。”他应了一声,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喂,我睡觉的时候你能不能别看我啊?”凌羽急忙不好意思的坐起身来靠在床头。
席风一脸无辜的表情:“别这么小气嘛,只是看看而已。”
凌羽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她笑了一会,突然停了下来。
她很严肃地说道:“找到曾恻了。”
“找到了?”席风也是一惊。
“对,他就在江阳附近。”
席风笑了笑:“那很好啊,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他。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是……”凌羽知道不应该在瞒着他,“是我拜托慕容朔找到的。”
“慕容朔?”席风嘴中轻声念到。
这个男人,他印象很深,是个可怕的人物。
他愣了愣,突然一改平常随意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怎么会找他帮忙?”
“他是一方霸主,比我们更有能力找到曾恻,而且他也很乐意帮忙。”
“他怎么会乐意帮忙?那他的目的呢?”
“不知道,但我相信他不会害我。”
他顿了顿说道:“慕容朔是个很危险的人,你不该和他有来往,更不该这么轻易相信他。”
“我并没有相信他,只是在江阳的时候我们有些交情,所以让他帮我找找曾恻。”她笑了笑,手扯住他的衣角撒娇地摇了摇,“你放心,我以后不和他打交道了不就好了。”
席风虽然心里依旧有些放心不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慕容朔一定是在利用自己完成他的某种目的,可即使她并不清楚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她也要将这次交易进行到底,她会不惜任何代价报仇,慕容朔要的东西,于她而言根本不重要,即使报仇之后,慕容朔要的是她的性命,她也会毫不犹豫。而自己这样的决定,她绝对不能告诉席风,否则,他一定会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