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冰卿醒来时已是正午,她伸了个懒腰,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小翠守在门口,听到里面有动静。
“小主,您醒了?”
罗冰卿应了一声,坐在床上发呆,她还没从睡梦中缓过来,小孩子的身体还经不起折腾。
想当年她作为一个高三党天天熬夜到三点都不成问题,早上六点准时起床。
小翠手中拿着木盆,里面盛着水,小心翼翼的拉开门走了进来,转身又和上门。
罗冰卿从床上走下来,拿起毛巾自己洗脸,她不习惯别人贴身伺候。
罗冰卿双手放在膝盖上,乖乖的坐在铜镜前,由着小翠摆弄。
小翠打扮人方面可谓是心灵手巧,可是做菜也是一流的难吃。
罗冰卿有幸尝过一回,为了不打击小翠的心灵,她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将近两天没吃得下饭,她在心中默默的下了个结论。
除非别人百毒不侵,不然别吃小翠做的菜。
小翠满意的看着铜镜中的人儿,可以看着这个孩子一天天的长大,真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小翠从带来的行李中,挑出了几条裙子给罗冰卿看。
罗冰卿打量了一下,选了条淡粉色的抹胸长裙,这是里面最简单的样式了,她不想太引人眼目。
小翠伺候着罗冰卿更衣。
下人送来了午膳,与其说是午膳还不如说是早点,糕点不是很多,但样式各不相同,这些都是孩童爱吃的。
罗冰卿喝了碗红枣桂圆粥就差不多饱了,她食量很小,所以个子长得很慢。
她让小翠把糕点放入食盒中,想着等会去拜一下这里的寺庙,烧三炷香祈福。
罗冰卿正准备跨出陆县令的大门,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小主等等本官。”
罗冰卿不用回头去看就能猜出来人,在这能自称本官的也就只有陆县令了。
罗冰卿停顿住准备迈出大门的右脚,默默地收了回来。
“有什么事?陆县令。”
陆县令挠了挠后脖子,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昨个您不是说,让本官跟着您吗?”
罗冰卿记起来了,她昨天只是随口一说的,没想到他当真了,现在跟他解释那也太伤人心了吧。
“嗯,对。”罗冰卿面无表情的说道,实际心里慌得一批,还好她是个演技派。但是身后跟了那么多跟屁虫,心里着实不舒服。
陆县令跟在罗冰卿身边,罗冰卿身后是小翠,左右分别站着两排衙役,十一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在街上,很是引人注目。
百姓不敢驻足围观,路过时只是抬头看了几眼,好生诧异,没听得陆县令有个千金啊,那姑娘好生面善。
(看来去不了寺庙了,不然别人还以为是砸寺庙的,那就罪过了。)
罗冰卿心中默默想着,简直就是有苦难言。
“去办正事吧,这里哪条街聚集着最多乞丐?”
罗冰卿对陆县令说道。
“他们漫无目的乞讨,哪里人多就在哪,应该是福宏街,平日百姓出游的必经之路,人流量大。”
陆县令碎碎叨叨的说着。
罗冰卿记得,那就是自己进城时的路,好在自己走着这条一直往前走就到了,离得不是很远,不必七扭八拐的走小道。
这一道路上看到了不少新奇的油炸吃食,这都是京城里不常见的,各个地方的风俗不同,口味不一。
罗冰卿亲眼见到一位小贩把活生生的蜈蚣丢入油锅里,顿时冒起缕缕青烟,油水飞溅。
“这是当地少数百姓喜好的油炸蜈蚣,第一日上任本官也大吃一惊,别怕,没事的,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陆县令看向罗冰卿眼神视线所落在的地方,见她停下脚步,一动不动的就以为她是被这种惨烈的做法吓到了,就安慰的说道。
罗冰卿想表示他多虑了,自己只不过是好奇蜈蚣吃起来是什么味道而已。
这种小小场面她哪会害怕,想当年她父皇可是当着她的面亲手结果了一名贪官,最后还让她亲手把渗血的伤口缝起来,说是为了训练她的胆子,简直就是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方式。
“哦,还真是不常见。”罗冰卿淡淡的说道,丝毫没有贬低的意思。
这一路上能看到的乞丐,陆县令都会让衙役去告知。
“只要是因为天灾而无家可归的乞丐却可以去县衙门一一癸记下姓名,不管老弱妇孺,只要能干活就可以分发吃食。”
消息在各个街道传开,乞丐络绎不绝地奔向县衙门等候着。
罗冰卿也不着急回去,慢悠悠的在街上闲逛着。
不知为何前方聚集了一群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罗冰卿示意陆县令不要打草惊蛇,她先去看看怎么回事,她这种做法简直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陆县令觉得不妥,正想劝说,低头一看身边的孩童不知何时不见了人影,他正着急地想到处寻人。
小翠开口制止了,她秀气的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不用担心的,小主过会儿就回来了。”
罗冰卿办起正事来庄严严谨,但爱玩性子一上来也比任何孩童差不了多少。
小翠在宫中伺候着小公主时,公主一个月里总消失那么一天跑出宫玩,直至夕阳快落山时才回来,刚开始把她吓坏了,屡次劝说无用后才慢慢习惯了。
要是让罗冰卿知道小翠在心里这么想她,肯定会超级委屈的解释,她只是出宫去查岗她在京城里开的商铺生意怎么样了,对各种客人的态度。
罗冰卿一一对挡在她前面的人微笑着说道:“大哥哥,你可以让开一下吗?”她笑得甜美可爱,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声音软糯好听,似春风拂过耳旁,让人不由自主地听她的话侧开身子。
走过那些人的身旁,罗冰卿连眼睛都不看他们,因为她看到了让她气愤的一幕。
一名小乞丐,麻布衣裳破败补丁,从矮小瘦弱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女娃娃,她蜷缩在地上,双手护着怀里的东西,即使被一名身材高大的汉子拳打脚踢都没有吭出声,只是死死的咬着下嘴唇,以至于渗出了鲜血。
汉子打了几拳不解气,还踹了两脚,嘴里谩骂道。
“我让你偷我东西,我让你偷我东西,从小不学好,长大了还得了。还不快还我!小心我替百姓们除祸害打死你。”
罗冰卿认出了那个小乞丐,就是她昨日刚进城没多久就看到的乞丐爷女两,她爷爷去那了?
她皱着眉,走近几步对那个大汉说道。
“你光顾着打人了,为什么不问问她为什么偷你东西?”
大汉见说话的是一个小女孩,梳着两个羊角辫,辫子末尾都系着蝴蝶结丝带,额前留着碎发绕到耳后,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左右眼角下方都有着泪痣,看起来却不怪异。身着淡粉色抹胸长裙,裙摆绣有各色的蝴蝶飞舞跳跃,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丝绸,且不说打扮,单看这容貌,就可猜出这小姑娘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大汉虽看这小姑娘并没有带家仆,但也不敢无理,只是嘴上强撑着说:“她一个乞丐,话那能当真?小姐您只是初来乍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罗冰卿不想与这种人理论,反而问道:“她拿你什么东西?”
一提到这大汉又气势汹汹起来:“她偷了我的灵芝,少说有三十年,现在她不还我,我哪里找理去呀,那可是要换钱的,我都问了村里的土医了,少说一百两。”
30年的灵芝在民间倒是不常见,在宫里反而多的去了,千年人参都有,要不是罗冰卿现在身上没带,真想拿百年灵芝就扔他头上,砸死他,被百年灵芝活活砸死的,说出去该有多荣幸呐!
罗冰卿从荷包中拿出两张银票,交到汉子面前,不瞧的说道:“两百两,够了吗?”
汉子接过,仔细的上下打量,确认是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后,折好放进怀中,此刻他脸上堆满了笑,连声说道“够了够了。”
又怒瞪了小乞丐一眼,呸了一口痰到地上:“算你好命。”
看热闹的众人唏嘘不已,见没热闹可瞧就散开了。
一些心怀鬼胎的人盯向了罗冰卿,准备跟着她,等人少了下手,看她这身打扮,出手阔绰,把她绑了讨要赎金应该有不少钱吧。
美梦总是美好的,现实却很骨感。
陆县令见人群散开了,就连忙带着人围了过来,守在罗冰卿身边。
罗冰卿蹲下身子靠近小乞丐,一点都没有嫌弃她身上的异味,双眸含笑:“起的来吗?”
小乞丐闻声抬起头去看,当看清那人的第一眼,仿佛时间一下子静止了,心中只有一句话(自己是见到仙子了吧)
这笑没有鄙夷,没有嘲笑,没有同情,就像看到了亲朋好友时最简单不过的一声问候,一个笑容。
真是让人如沐春风的人呐,小乞丐想。
罗冰卿看着她的脸,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个男孩子!只不过是身材瘦弱,弱不禁风的像个女孩子。
他眼里都是死气沉沉的,就好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死人,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中有自己的影像。
到底是活成了怎么样呢?才这般的绝望呢?罗冰卿不明白,她只记得过一句话。
“一个孩子跪在街头乞讨,这是在宣誓全人类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