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你以前常说酒可以多喝,但饭要少吃。因为酒喝多了可以让人变快活,而饭吃多了却只能让一个人变蠢。我虽然酒没少喝,但饭也没少吃,不还是机灵着吗?”
“当初你走的时候,我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儿。毕竟你早就在那些山路上和让我现在觉得特嫌弃的声浪一起死了,我当你是跑了,没当你是死了。”
“我爸死的早,我没见过。但你跟我爸连死的方式都一样,我总觉得这才是可以被津津乐道的好兄弟。好兄弟啊,死都死到一起去,将来在黄泉路上遇到,我估摸着你们还会这么说:哎?你这孙子也是这么死的?真他娘的巧啊。”
“我妈当初把我交给你的时候,严令不让你教我...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想听见那个词。你可不就死在那种东西上了吗?到头来,你不还是觉得我的血不该那么安静的流着?可惜了,你没做到的事情,我在你已经看不到的时候做到了。”
“害,这句话都唠叨不知道多少遍了。”
穿着件红衬衣的陈河,蹲在自己每个月都会来看上一眼的墓碑旁,手里还揣着一个没有商标可以表明身份的酒瓶。
他把酒洒的很随意,像他这件不应该出现于公墓之中的红衬衣一样,从胳膊到手指都散发着一种很随意的味道。
酒瓶子洒空之后,陈辞倒也没再多留,很快就骑上身后那架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绝迹了的二八自行车,晃晃悠悠的朝着不远处的大马路蹬了过去。
他没喝酒,自行车却像是喝酒了。
马路之间飞驰而过的汽车让陈河觉得脑袋有些发昏,他骑得慢,但却在马路的中间。耳边车主传来的喝骂,让他不仅没有为了自己的这条命而向两边躲闪些许,反而让自行车的轨迹更加歪七八扭了起来。
一种“要与苍天试比高”的豪气,让陈河觉得自己吱呀作响的自行车比那些贵贱不一的汽车要舒服的多。
不过这种任性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一位开着四个圈的汉子,先是在陈河的背后按了不下几十声的喇叭,然后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从车窗里狠狠的砸出了一个塞满了冰块儿的矿泉水瓶。
躲闪不及的陈河,连人带车倒在了路边的栏杆上。
“这马上要入冬的天儿,车里放着一堆冰干啥?”
揉着脑袋挣扎而起的陈河,无可奈何的吃了一嘴的尾气。
那名汉子在离去之前的那声“傻子”,也让在这十月底还只穿着一件衬衣的他更增添了几分冷意。
公墓离他所租住的单元房不远,这单元房的走廊,也像那些倒灌进来的寒风一样,有着一种让任何人走起来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走在鬼屋一般的感觉。
除了在一楼住着的一个老大爷始终长住之外,这里的人家大多已经搬离。
谁会喜欢住在一个到了六点之后街上都看不到人影的地方呢?
虽是白天,楼道里却一片昏暗。在踢倒了沿途一些饮料瓶和废家电之后,陈河终究还是四肢完整的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
写着四零四的门牌号,锈迹斑斑。
但他却并没有着急把钥匙拿出来,而是疑惑的扫视了一下半掩的屋门。
临走之前,他是上了锁的。只不过此时的锁,已经被人随意的扔到了门边。
虽说这屋门年久失修,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儿力气的汉子都能轻易踹开。但在这野猫野狗都不愿意来的单元楼里,怎么可能有小偷的出现?
陈河深吸了一口气,顺手抄起了身侧的一截破木条,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屋门。
屋子小,几十平米,但一切都被他收拾的很规整。进门后的陈河,倒是松了口气。
屋内依然井然有序。
“难道是风把那破门子给推开了?看来有机会是得好好修修了。”
穿过门廊的陈河,刚想把自己手中的木条放下来,但一个坐在自己唯一的那件沙发上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个似乎是找不到地方歇息,索性站在沙发后面抽烟的年轻人,让陈河不得不把木条举到了自己的胸前。
“唐突拜访,陈先生不要介意。”
中年男子的脸上尽是沟壑,但双眸却在陈河出现的时候闪过了一丝精芒。
“你们是什么人?再不走的话,我可要报警了!”
听了陈河略微有些发颤的言语,沙发后的年轻人呵呵一笑,随即掐灭了手中的烟头,有板有眼的拿出了一叠看起来十分正式的文件。
“陈河,男,二十三岁,汉族,山城本地人。父亲陈海,十五年前死于青芒山道之上,随后母亲便离开了南部省,将陈河托付给了其父亲生前的一名好友刘力阳,而刘力阳,四年前同样死于青芒山道。陈河,我说的对不对?”
陈河撇了撇嘴,自顾自的倒上了一杯暖身子的开水,咕哝道:“这下不用报警了。两个警察站在我面前,我报警把我自己给抓了吗?”
“你十一岁开始无证驾驶,于山城东林区被电子监控所拍到,由于年龄较小,民警也只能以简单的教育来让你明白那种行为的严重性。但是,在离开东林派出所一个月,你又在东林路口被交通警察抓获,理由依然是无证驾驶。但依然碍于你年龄较小,且没有造成过于恶劣的后果,所以只是又受了几句教育。”
“而在七年之后,你终于没有因为无证驾驶而被交警抓获,但却因为超速次数过多被勒令吊销驾照。但是,你却只是在养父的陪同下交够了罚金,随即隐秘的继续着自己的非法行为。”
“养父刘力阳车祸离世后,你却正式开始进行地下赛车。跑遍了山城,又开始辗转于整个南部省,最后被一位职业赛车教练看中,加入了全国一流的赛车团队。一年时间,包揽全国各项赛事的冠军,随后突然消失,隐退到了老家。”
“陈河,你虽然在十八岁之后,就没有再被警察抓到过,但是,以我这儿这数千项关于你的超速记录,以及你在地下赛车当中非法获取的巨额钱财,我们足以把你关个十年八年了。”
看着一老一少两个陌生人,陈河只能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肩膀一耸,苦笑道。
“长官,我两年没有开过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