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还是不举?这是一个问题。
明知道楚霸王项羽举鼎成功过,可身在其中的冯丑仁依旧没有信心。
“也许,我的人生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没有像楚霸王那种英雄一样,总是在超越自己。也是啊,如果我是项羽,兵败刘邦的时候,压根不用属下劝,就算没有船,我自己游也要游过乌江,大不了卧薪尝胆再来一回,就算淹死在乌江,总比自己抹脖子要好一些,毕竟也算了为了活着挣扎过。再说了,这是梦啊,在梦里都不敢超越自己,我还是个男人嘛,举还是不举,不应该是一个男人思考的问题。”冯丑仁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再偷瞄了一眼身后妩媚妖娆的女子,最后深提了一口气,脚下踩稳,双臂用力,大叫一声“起”,千斤重鼎果真缓缓升过头顶。
场内的欢呼声,山呼海啸一浪浪袭来,可冯丑仁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当铜鼎举过头顶的时候,肌肉已然不是酸痛那种感觉了,而是明显的撕裂感,五脏六腑好像被塞了一支点燃的二踢脚,引线呲呲呲已经烧到了头。
“不好,要完!”
冯丑仁刚打算要放下铜鼎,但为时晚了,体内的气血轰然爆开,手臂一软,巨鼎一头随即失去平衡,千斤重量瞬间压覆在一侧,可此时,他哪还有气力去挽救,眼见着巨鼎从眼见跌落,砸在了自己还没来得及移开的腿上,顿时,腿断,不仅如此,歪倒的铜鼎正好砸在他摔倒的胸口,肋骨当时塌了下去,眼前一黑。
此情此景,冯丑仁心里除了遗憾没能和美人在榻前聊聊自己的英雄壮举外,倒也淡然,毕竟按照惯例,梦此刻应该就被惊醒了。事实证明,梦境的真实超出了他的认知,半昏半醒的他被众人抬进殿内,不一会几十个医官被兵士拎进来,在群臣“一定要救活大王,否则你们也别想活”的威胁下,医官们扎针的扎针,接骨的接骨,开始给他续命。
疼啊,那是真的疼,痛彻心扉,撕心裂肺哭爹喊妈的疼,那种疼绝不是梦里该有的幻觉,而是一种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疼。冯丑仁脆弱的是心灵,可不是身体,他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是一个敢于了断自己的主,即便如此,他也疼得受不了,几次昏厥几次苏醒,他很想对那些瞪红了眼珠子铁了心要救自己的大臣们说一句:“别救了,本王不想活了,君臣一场,如果还有感情,就给我来一刀痛快的,本王把王位让给你都成。”
可惜,当他准备说话的时候,鲜血立刻就填满了口腔,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倒是吐了一大盆血。最后,勉勉强强,终于也只挤出了四个个字:“本王不想。”
其中一个激动的臣子,紧紧抓住他的手,老泪纵横,哽咽地说:“大王,我们知道,您的壮志未了,您不想死,放心,我们一定尽力。您别说话了,老臣心疼啊。”
冯丑仁欲哭无泪,可想再说话,已然是不可能了,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后悔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不能言简意赅些,干嘛要拽文打算说“本王不想活了”,那可是六个字呀,说句“我想死”三个字不就行了,这下好了,人家以为自己想说的是“本王不想死”。
就这样,从下午,活活疼到半夜,冯丑仁终于如愿以偿,如释重负,如此开心地咽了气。跳河自尽,被雷劈都没能让他有什么人生感悟,可一场大梦,让他深刻地明白,什么叫度秒如年,原来等死的人生竟是如此漫长。
梦醒,清晨八点,被窝里已经被汗水浸湿。身上虽然没有了疼痛感,但觉得虚脱了一般,至于昨天忧心忡忡的那些事,什么被欺骗了感情,什么失业无助,竟然丝毫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还能喘气似乎才是最珍贵的了。
“好奇怪的梦,好真实的梦啊。”心有余悸的冯丑仁暗暗感慨,奇怪之余也平静了下来,梦毕竟是梦,也没多想,而是起床洗脸刷牙,去找工作,继续生活,好好生活。
在人才市场待了整整一天后,拖着失望和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意料之中的事,他不是名校毕业,竞争力弱,所在的城市又是二线以下,好的岗位并不多,所以想立刻找到合适的工作有些难度,不过他倒也坦然,昨天的梦让他有了一种别样的人生态度,如果让他从昨晚梦中的战盔,和一顶绿帽子中选一个,他宁愿选那顶绿帽子。
至于那台手机,他今天拿去给修理人员看过,得到的结论是,手机主板彻底损坏了,与其去修还不如买个新的。当他告诉维修人员说手机被雷劈后,还显示过群聊,维修人员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半天,最后吐出五个字三个字:兄弟,省下钱去看看病吧!
当晚上七点多,洗过澡正在看电视,那台破手机居然又响个不停,真把他吓了一大跳。
“什么鬼!”他扫了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群名,一时间,他就像看到诈尸一样,脊背莫名发凉,犹豫了半天,他才颤颤巍巍的拿起手机。
秦武王.嬴荡:@冯丑仁,小伙子,你可以啊,当年本王可没举过头顶就栽那里了,早知必死,本王说什么都要搏一搏。
汉太祖.刘邦:你还没看明白吗?他把自己当成项羽那个莽夫了,不过平心而论,项羽并非真莽,他举得不过是煮饭用的铜鼎,说是千斤,也就五六百斤,你举得那可是九州鼎,实打实有千斤之重,还是你彪啊!
始皇帝.嬴政:@汉太祖.刘邦,尔敢如此说朕的先祖?
汉太祖.刘邦:大哥,我错了,嬴荡爷威武霸气,天下无敌。
始皇帝.嬴政:@德胜公,为什么不给大家看看那小儿当时心中所想?
德胜公:系统正在调试,下次就能看到了。@冯丑仁,小鬼,当了一日帝王,作何想啊?
看着群里不断有人@自己,问昨天当帝王的感觉,冯丑仁瞬间傻眼了。本已报废的手机,突然诈尸本就够悬疑的了,此刻群里的言论分明已经都知道了自己昨天那个诡异的梦,怎么能让他不蒙圈。
他没有回话,而是立刻打开电脑,输入嬴荡二字,跳入眼帘的第一条搜索信息就是“秦武王嬴荡,举鼎被砸而死”。
骗子?懂大数据的骗子?还是在梦里没醒?
强忍着震颤的心跳,冯丑仁想找给个合理的解释,甚至都怀疑自己已经死了,所有这一切都是幻觉,但最终,没有一个科学解释能说服自己。简单粗暴地给了自己两巴掌,嘴角都洇出血了,才证明自己是活着。
冯丑仁:你们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