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儿回到翊坤宫时已经过了宵禁。答谢了宇文成都的侍卫,才进入宫门就看见杨广歪在自己大厅的椅子上,手中捏着那串佛珠,闭紧双眼,皱着眉。
“陛下。”绪儿叫到。
杨广缓缓睁开眼,见是绪儿便扑上来。
绪儿本想挣脱,却感觉身前人在发抖。
“陛下,绪儿没事。”绪儿说道。
“朕知道。”杨广抱得更紧了一点。
“嗯。”绪儿点点头,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生怕绪儿像以前一样推开他,但她第一次没有拒绝他的怀抱。他不知道她是怕他迁怒于宇文成都,白白落下护主不力的罪名。但他不在意为什么,因为他此刻能贪婪享受她的怀抱,她的气味,就已经足矣。
为了避嫌,她要等他先开口,得了他的承诺才敢放他走。
“是朕不好,让你受惊吓了。”许久,杨广起身。
“绪儿无事。”绪儿淡淡道。
“先让人伺候你更衣沐浴,朕还有一事要告诉你。”杨广温柔拉着她的手,道。
“是。”绪儿收回手,和剪秋一并出去了。
生怕杨广已经离开,于是急急忙忙赶回卧室,发现杨广已经在她床榻之上,倚在床头。
“让陛下久等。”绪儿行礼。
又是这般生疏...杨广皱眉,心中隐隐作痛。
“不知这上宇文府杀人的贼,有没有抓到。”绪儿在床的另一边,和杨广最远的位置坐下。
“死的不是丞相与将军,朕并不关心。”杨广道,凑近绪儿。
“绪儿今日这般着急来见朕,头发都未擦干。”杨广摸了摸绪儿的头发。
绪儿心中一紧,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怕陛下担心。”
杨广复杂笑笑,道:“若绪儿心中真是这般想的,朕也不算是白对绪儿好。”
绪儿低头不语,杨广吩咐道:“来人。”
说罢两个宫女进来,他又吩咐道:“为本王更衣。”
绪儿咬紧嘴唇,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发抖。
除了每年寿宴,他从不在翊坤宫过夜,因为她不许他碰她。
她看了看自己腕上的守宫砂——这是身边这个驰骋天下,万人之上的男人最大的耻辱——皇上的嫔妃,已经是贵妃,却还是处子身。
多年来她每晚担惊受怕,如果哪日杨广醉酒,她坚决称病不见,怕的...怕的就是被他夺去清白。
她可以一直扮演贵妃这个角色,但除了宇文成都,她绝不愿将自己奉献给任何人。她宁可自缢自溺而亡,他也知道她做的出这种事,所以一直未曾碰过她。
“陛下方才要与绪儿说何事?”她率先打破这该死的沉默。
“爱妃不提醒,朕都要忘了,朕召了爱妃的老师入宫。”杨广道。
“可是南宫先生?”绪儿抬眼,却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欢喜,甚至没来得及纠结他的称呼。
“正是。”
南宫孝,已是七十高龄,本是江湖人士,曾在宫中担任首席太医。一日元妃生病,唤他救治,出府门却与年幼的绪儿撞了个满怀。不想小绪儿不先道歉,反而去捡地上洒落的药材,仔仔细细的样子让南宫孝眼前一亮,从此收了绪儿做徒弟。
是老师,但更像是父亲一般的人啊。
“已是四年未见...”绪儿笑着低下头,眼前腾起一片水雾。
“贵妃想念的人,想得到的东西,朕自会替贵妃得到。”杨广凑近,道。
绪儿下意识躲开,却被搂入怀中。还未等反抗,就感觉杨广的吻落在自己的脖颈上。
“陛下...放开我...”绪儿连忙用小手推他,可哪里推得动。
“你是贵妃,我是皇帝,有何不可?”杨广换了个姿势,一把拽住绪儿里衣的带子。
“求陛下...”绪儿发抖着挣扎,见不起效,一把扯下头上的簪子,对着自己的脖子。簪子锋利的一头在摇曳的烛火照射下很快的闪过一抹寒光。
“你这是何意?!”杨广放开她从床上站起,震怒。
“只求陛下不要强迫绪儿。”绪儿还未放下手中簪子,紧闭双眼,一副决绝赴死的样子。
“杨绪,朕疯了,朕真的是疯了!”杨广顺手抄起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吓得绪儿一抖。
“哪个妃子对朕不是投怀送抱,朕偏偏像是着了魔一般,非要吃你的闭门羹!朕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杨广真的很生气,她想。因为他说到这里需要喘一会气,满脸通红。
“朕一次次放下尊严靠近你,一次次,一次次!!你但凡对哪个物件多看两眼,朕必定送来翊坤宫。你想要的人,朕也给你请到宫里,你还要朕怎样??”
杨广激动的坐到床上,用力拉起绪儿的手:“你说!你还要朕怎样!”
绪儿想抽回手,但他却握的更紧了,简直要握断她的手骨一般。
“你对杨坚和独孤伽罗一直毫无感情,朕杀了他们你又有何怨恨?你才是一直最恨他们的人!!”
“那琼花呢...”绪儿抬头看他,两眼含泪。
“琼花是杨勇..”杨广语塞。
“是这样的吗...”绪儿趁机抽回自己的手,看着红红的手腕,道。“死亡不到一时辰,尸体就有那般僵硬了。”
杨广有些愧疚想摸摸她的手腕,停在半空中的手却又收回来了。
“呵...”半晌,杨广用一只手捂脸,冷笑。“琼花她先天不足,本就活不过及笄,那时不过是苟延残喘。”
“最可怕的是,琼花她真的是溺死的。”绪儿看着他,眼中的软弱荡然无存。
杨广握紧拳,半晌,道:“是又怎样?”
“陛下是事先让琼花溺死,再打捞...”她被眼泪哽住,一时说不出话,“再打捞上来...陷害杨勇...”
“若杨勇无心轻薄她,朕也不会成功。”杨广冷笑道。
“所以琼花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绪儿嘴唇苍白。
“你要知道,是朕救了你一命。”杨广突然邪魅笑着,抚上绪儿的脸,“当初出谋划策的人选的可是绪儿做诱饵。你知道的,比起琼花,杨坚更觉得亏欠你。如果当初躺在那的是杨绪,说不定杨勇都不需要朕亲自处理了...”
绪儿的泪夺眶而出:“陛下的意思,竟然是要绪儿谢谢陛下不杀之恩?”
杨广苦笑道:“你明知道,朕为你做什么,从来不是为了回报。可你这南墙,朕撞痛了,头破血流。”
绪儿偏过头,咀嚼着他的话。
“如果朕说,琼花不是朕杀的,其中有人作梗,你可会相信?”沉默过后,杨广问道。
绪儿低头沉默,不说话。
“所以,朕的贵妃是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恨了朕这么多年。”他觉得很失望,觉得很委屈,有些事他也讲不明白,但当年他真的坐享其成了。
“世人的眼光朕都不在乎,朕只在乎你。”
绪儿抬头,她含着愤怒与怨恨的眼神对上他的眼时,竟然感到不忍与愧疚。因为杨广含着泪,皱着眉,那表情宛若一只受伤的困兽。他拿过绪儿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扑通..扑通...
“这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