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迟到了。”
刚刚迈进坤宁宫正殿门槛,就听见萧后的声音。
绪儿抬头,脸上是无害的笑:“参见皇后娘娘。”
萧后脸上是妩媚的笑:“既然盼来了贵妃,诸位妹妹就跟本宫移步后花园罢。”
于是萧后和另外三个妃子款款起身。舒妃和宁妃一直在皇后身边赔笑,绪儿和林妃都不语。
花园内是一群小侍女,站的整整齐齐,穿着一样的衣裳,梳着一样的发。
“参见皇后娘娘,各位娘娘。”行礼,齐声说道。
“起来吧。”萧后坐在中间的一把椅子上,其他人也随着坐下。
“参见皇后娘娘!”管事嬷嬷冲上来,满脸堆笑道:“这会子一共是五十个人,先给您和四位娘娘挑了,在分配给剩下的贵人答应们。”
“诸位妹妹看看,有没有的中意的?”点了点头,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挥了挥手示意嬷嬷下去。。
“哪有让我们在皇后娘娘前面挑的道理呢?自然是您先来了。”舒妃说道,一旁的宁妃点头。
“贵妃,你说呢?”舒妃看过来。
“自然是由皇后决定。”淡淡的,看也没看舒妃一眼。
“哼。”悄悄翻了一个白眼。
“好了,那本宫就不跟诸位妹妹客气了。”萧后站起来,慢慢的度着步子。
“你叫什么名字?”用手抬起一个丫鬟的下巴。
“彩霞。”抬头的小丫头一双桃花眼,细细的眉。
“嗯,去吧。你,叫什么名字?”又走向另一个丫头,那个名叫彩霞的丫鬟欢天喜地的走了出队。
“凤..凤蝶..”被问的女孩怯怯道。
“哪一个凤?”
“凤..凤凰的凤...”话还没讲完,脸已经火辣辣的疼。皇后的一个耳光,小丫头立刻就哭了。
“就凭你,也敢犯这个字?”
管事的嬷嬷立刻上来,把她带走了。
于是又调了明月,碧柳,镶红三个丫头。
“本宫就要这四个丫头罢。”
于是绪儿站起身来,慢慢的在丫头们中间走着。
刚站在一个小丫头边上,就听萧后道:“贵妃,要不我给你选一个?”然后走下来,拉着一个丫头,问:“这个怎么样。”
绪儿打量一番,摇摇头,道:“罢了,这个太漂亮,还是留给姐姐罢。臣妾素来喜爱干净的。”
也不顾萧后脸上表情急剧变化,转身继续挑选。
看到一个小丫头,白白净净,再细看,手上却是大大小小的疤痕,触目惊心。
感受到了贵妃的目光,立刻将手向袖子中藏了藏。
这时管事嬷嬷上前道:“娘娘,这个丫头不太干净,总偷东西,前两天还让我抓了个现形呢!”
女孩的脸色变得苍白,咬紧嘴唇。
绪儿不理,剪秋道:“您是老糊涂了罢,若是不干净,为何还在被编这队中要娘娘们挑选呢?”
嬷嬷一时间无言以对,尴尬的退向一旁。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很温柔的微微俯身,问道。
“拾夏。”声音有些沙哑。
“剪秋,和你很搭呢。”绪儿听了笑道,剪秋在一旁撅噘嘴。
“我这翊坤宫不比别的娘娘的华丽富贵,你可愿意跟我走?”绪儿问道。
拾夏听了,忙跪下,道:“奴婢没有愿意不愿意,全是主子的一句话了。”
“起来吧。皇后娘娘,臣妾就要这丫头了。”绪儿道。
萧后脸上赔笑,心里想不明白为什么这贵妃偏偏看上这个穷酸丫头,但也未有什么不妥,于是回答道:“妹妹喜欢就好。”
绪儿笑道:“臣妾就要这一个丫头了,诸位姐姐请便吧。”
带着剪秋和拾夏,走到皇后身边,行礼道:“妹妹先走一步了。”
未管后面人说了什么,便走出了坤宁宫。
“天气好就不坐轿子了,让他们回吧。”绪儿对剪秋说道。
剪秋便向那几个抬轿子的人走过去,几个人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于是到了翊坤宫正殿。
绪儿先上座,拾夏站在她跟前。
“手上的伤,怎么弄得。”绪儿抿了一口茶,问到。
拾夏咬唇不语,绪儿便继续喝茶,等待她的回答。
“娘娘,我看出您是好人,我也就不怕告诉您了。”沉默了一会,拾夏终于开口,“我爹本是一个卖兵器的习武之人,因为江湖上有许多老友互相照应,日子也算美满...后来,与人发生争执,那人自恃有晋王撑腰,带人杀了我一家上下九口,只留下我一人...”
说到这已经开始颤抖,绪儿忙拉着她坐下,一旁的剪秋眼眶红了。
“然后那歹人掳了我,我自幼习武,以为能脱离魔爪...不想他竟将我卖到宫中...他与那管事嬷嬷相识,日日虐待欺凌,无一日温饱...”
坚毅的女孩红着眼眶,却无一滴泪。
“这手上的疤,便是练武造成的。”
绪儿拿起她的手,纤细修长的手上竟有那样多的茧子和疤,心疼问道:“练武,可是要报仇?”
拾夏摇摇头,道:“如此世道,我一小小女子,谈何仇怨,只是想到有一天可以保护自己罢了。”
绪儿心中惊异,眼前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孩,经历了有些人一生才会经历的痛楚磨难。刚要开口,拾夏立刻跪下,道:“拾夏讲这些,不是要娘娘同情。只是娘娘问了,拾夏必须实话实说。如果不是娘娘开口要了拾夏,拾夏不知道还要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受多少苦。以后我一定尽心服侍娘娘,我什么粗活都能干。”
“粗活哪用得着咱们干,你就跟着我们娘娘吃香的喝辣的就行了!”剪秋擦了擦眼泪,道。
“傻丫头。”绪儿拧了拧剪秋的手。
然后三个人都笑了。
“茉莉,带她去换身衣服吧。”绪儿站起来,走向书桌,“剪秋,为我研墨。”
说罢,一个小丫头进来,带拾夏出去了。剪秋知道绪儿是要写字画画之类了,于是为她铺开一张宣纸,在一旁研起墨来。
“娘娘为何不要皇后的那个丫头?”剪秋一边研着,一边问。
“那个丫头脚腕上戴着银铃铛,头上的装饰也比其他丫头的精致,可见不该是和这些丫头一样出身的。”绪儿看了看剪秋疑惑的样子,道,“是皇后想往我这翊坤宫里安排人啊。”
剪秋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绪儿提笔,闭上眼,呼吸了一口淡淡墨香,提笔写道:
不思量,自难相忘
突然剪秋把墨向绪儿身上一泼,娟秀的字体立刻被墨掩盖。绪儿惊异看着墨在纸上张牙舞爪沿着纸的纹路扩散着,蔓延着。
绪儿的白衣和手上都沾满了墨,讶异的抬头看剪秋。
剪秋跪下道:“贵妃娘娘恕罪,奴婢愚笨。”
接下来听见外面传来愤怒的声音:“蠢货!要你有何用?”说罢杨广冲上来对着剪秋的小脸就是两耳光。
“陛下息怒。”绪儿起身挡在剪秋前面。
“贵妃可有事情?”杨广急切问道。
“无妨,不过是墨,洗了就罢了。”绪儿淡淡道。
杨广又开口骂道“这奴才...”还未说完,绪儿打断道:“陛下何必为她动怒,绪儿的人,绪儿自会教育的,不劳陛下费心。”
杨广叹了一口气,视线转向那张宣纸。
“绪儿可是在写诗?写的是什么?”
绪儿笑道:“方才绪儿写的是呦呦鹿鸣声呦天下太平。”
杨广一笑,道:“好啊,贵妃有心。”
杨广眯了眯眼睛看她,一身白裙上一道墨痕触目惊心,连脖子上也溅上一点,于是伸手想为她擦掉。绪儿向后退一步,道:“剪秋会服侍洗浴的,不劳陛下挂心了。”
杨广有些尴尬的收回手,笑了笑:“那朕不打扰贵妃了。”
待杨广走远,绪儿立刻用未弄脏的左手扶起剪秋,心疼问道:“还疼吗?”
剪秋红着眼眶起身:“疼。”然后抱着绪儿哇的一声哭了。
绪儿也被她感染的鼻子一酸。
“傻丫头,蹭你一身墨。”绪儿笑着用带墨的手摸了一下剪秋的鼻子。
“也泼了娘娘一身,现在扯平了。”破涕为笑,道。
沐浴时,绪儿问剪秋:“你不识字,怎知我方才在写什么?”
剪秋笑着说:“看娘娘一会笑一会皱眉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在写驸马。”
绪儿脸色一变:“别胡说,小心被别人听了去。”
原来只有剪秋知道她心仪宇文成都,从前背地里一直叫驸马的。
剪秋吐了吐舌头,道:“错啦,明日灯节,可得把娘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想了一会,趴在绪儿耳边小声说:“娘娘,咱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跟将军私奔算了呢?”
绪儿本想发脾气治治这丫头,细思又觉得除了剪秋,自己这些话不知道还能对谁说了,于是苦笑道:“你可知私奔为何意?”
剪秋奇怪道:“这有什么不知道,不就是两个人相爱,不顾一切,一起出走吗?”
绪儿心中更是苦涩:“只有我一个人飞蛾扑火,谈何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