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蔷!”解蔷路过鸿鼎楼,闻声望去,见是好友户部侍郎祁笙,风度翩翩地向她走来,“呀——先恭喜解大人好事将近呢!”
祁笙最近两年,连破三起贪污与逃税的大案,风头正盛。生得也是剑眉星目,玉树临风,要不是家里定了亲,门槛都能让人给踩烂。
只可惜女方家里出了些意外,祁笙重诺,这才拖到了现在。
解蔷哈哈两声,跟着祁笙的话头调侃:“那解某先提前谢过大人的贺礼了,虽然婚期还未至,但我相信大人的贺礼一定会让在下满意的!”
“你不要脸哈,我说不过你。”祁笙年长她半轮,摇头失笑着心里不愿不与小孩儿,但是该打探的还是要打探的,于是较为迂回地问,“我就是好奇,你什么时候对他有意思了?”
解蔷白眼一翻,一点也不避讳道:“他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全大人家的病美人逢初一十五还能出来走两圈呢。这种人倒好,跟秋围一样一年见一次的,对他有什么可意思的。”
“不喜欢?不喜欢怎么......”祁笙瞬间紧张起来,问道,“还真是魏贵妃给你使绊子?”
解蔷含含糊糊不明说:“没什么,大街上不好说,反正我没吃亏就是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不会吃亏了。”祁笙咂舌,自从认识解蔷一来,就没见她走过寻常路的。
解蔷叹气:“我现在主要是愁我爹娘!他们想不通呢。”
祁笙恍然大悟:“啊......难怪你没有任务还要出来晃,原来是因为解老爷和解夫人。”
解蔷和祁笙吐苦水:“我娘捂了一早上的心口了,我爹那脾气你见识过的......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作为解蔷朝中为数不多的文官好友,而且还是一起被弹劾过的那种交情,祁笙觉得主意还是要帮忙出的:“明王殿下吧,孤家寡人一个,你嫁过去不用伺候公婆,又没有后宅争斗,而你的身份摆在这儿,他也管不了你。这么一来,这婚事还......可以接受?当爹娘的,不就是怕自己女儿嫁到婆家受委屈嘛。”
解蔷摸着下巴考虑几分,砸吧嘴,点头道:“行,你就这么劝吧。我爹娘就交给你了!”
不愧是户部小红人祁笙,点子就是多。
说完,解蔷大步流星地朝戒备森严的宫门走去,独留祁笙一人站在户部门口发愣:“欸?怎么变成我去了呢?”
禁城宫门下,守卫森严,禁军铁甲金戈,鳞光寒凉,哨卡五步之内明令禁止闲人闯入。
宽阔空荡的禁区里,两侧栅栏后面分别立着四杆大旗,旗面紫黑,绣纹赤红,一面是太祖皇帝御笔单字“北”,一面是圆目獠牙,身首化作烈火的凶兽。
“统领!”
煞气腾腾的北旗禁军列兵两侧,为解蔷放行。
解蔷点头,飒飒地往宫里走。
演武场在第二、三道宫门之间,解蔷独自一人沿着高高的宫墙,往西走,走过一颗千年老柏,在角楼处转弯,撞上了一个熟人。
迎面而来的八人大轿,装点得再怎么朴素,一众宫娥太监簇拥着,这般浩大的排场,也低调不起来。
解蔷想起那人,前几日还哭得天昏地暗的就牙疼,不由得在心里念了句冤家路窄。
没办法,宫里的规矩还摆在那里,解蔷只能向轿中的贵人低头:“贵妃娘娘金安。”
这个女人,前十几年是名门贵女,现在是掌凤印的贵妃,魏家势大,又得皇上看中,国公之上,左右也无几人,陪着皇上走过无数风雨的女人,如今可不是翻手云覆手雨?
“免礼吧,”这场荒唐婚事的红娘,魏贵妃,端着姿态坐在轿子里,并没有露面的意思,只不过说出口的话尽显得意,“今日是解统领订婚的大喜日子,本宫该向统领道声喜的。”
解蔷挺拔的立在轿前:“是属下该向娘娘道声谢才对,不是么?”
领路的太监怒视解蔷,拂尘一甩:“放肆!区区一个禁军......”
“休得无礼!”魏贵妃呵住他,转而对解蔷好言好语说,“今日可真不巧,本宫前日里伤心过头,哭坏了身子。现乏得很,便不拉着明王妃唠家常了。瞧我,现在还是称呼解统领比较妥当,毕竟还是皇上心中顶顶厉害的大统领呢!走吧。”
“起轿——”
解蔷再度往墙角让了让,待魏贵妃一过角楼,她悄悄“呸”了一声,带着些憋闷往禁军校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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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统领?您怎么来了?这会儿正是皇子们上课的时间呢!”把守校场大门的是太子手里的东旗禁军。
解蔷停下脚步,对着那位禁军小哥磨拳擦脚:“来考察一番授课教头身手行不行?”
给皇子们授课演武的都是北旗的字旗首,解蔷的下级,那身手自然是了得。
禁军小哥默默地放行:“......”
校场里四旗的禁军都有,平日里巡逻的北旗禁军更多,此处也算是他们轮值待命和休息的营区,没有皇上或者四旗大统领的手谕,外部人员不得入内。
有东旗和北旗的人,自然也有南旗的人。
前一个月,也正好是魏承文被打之后,皇上把后继无人的南旗禁军交到了魏承文的手里。
南旗中多世袭子弟,总是瞧不上杂牌的北旗。
“真是笑死我了!他们北旗的统领不是挺嚣张的嘛?平日里就不把咱魏统领放在眼里,这回可踢到铁板了哈哈哈哈!”
离校场出入口不远处的阴凉空地上,三个南旗的年轻禁军聚拢着坐在地上,叽叽喳喳地谈论起今早解蔷订婚的事,似乎聊得非常投入,全然没注意到解蔷的靠近。
“咱魏统领这些年处处挨人白眼,尤其她解蔷!我呸!要不是咱们开城接纳了他们这些贱民,不知道哪天就饿死了!”
解蔷一家不是本地人,十年前的灾荒闹得太凶了,北旗在这段时间征的兵大多数是逃荒过来的流民,本就是偏向平民的北旗,出身更是不堪。
而南旗从来疏于管理,两次换届也选不出什么像样的旗首来,空有一身锦衣的南旗,又成了势力强硬的北旗禁军眼中的草包软蛋。
加之解蔷与魏承文的不合,自从魏承文在五年前进入南旗混资历之后,两方禁军更是相看两厌,脱了这身禁军披挂,转头就能在街头巷陌给对方套一麻袋。
正背对着解蔷的一个禁军侃侃而谈,其余两人应和着点头,点着点着,余光就瞄道了安静站在附近,抱着手臂听热闹的解蔷,脸色立马变了。
“你们这什么表情?本公子又不是说你们,被安顿的那批难民不都进的北旗吗,又没有你们。”他依旧毫无察觉地继续他的长篇大论,“咱魏统领也真解气!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来个这么大的!要说还是他姐姐厉害,打蛇打七寸!不愧是贵妃娘娘啊!”
“这么一招确实挺狠的,”解蔷再怎么不把自己的婚事放心上,心里终究还是憋着一股闷气的。
她隐含怒意的冰凉声音吓得那个背对他的南旗禁军身体一僵,三人抖抖索索的像一窝刚出壳的鹌鹑。
解蔷接着慢条斯理地说,“但七寸不七寸的,可不是你们这些‘贵人’说了算......”
那个“高贵”的南旗禁军转过身来,腿软得没站起来,仰视着解蔷挣扎道:“我们......们,是......南旗的,你没权利......”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砸在了远处的墙上,摔得他失神失语,几息之后才掉下地上,另外两个更加不敢吱声不敢动。
“我解某人这么大一招都挨了,怎么?您家里还有更高贵的皇亲国戚啊?能给本统领再来一个更大的绊子?”解蔷就是出了名的嚣张,鄙视魏承文就是日常,掌旗之后还收敛了不少,“魏承文还能接下了我几招,你算个什么东西?村里的狗都没你会叫。”
解蔷正要继续给他再来连几招,却被身后一人拉住了胳膊,一把拽住劝道:“老解!老解!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