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夏芒和纂刻家的缘分还没有开始,两个人就开始互相嫌弃起对方来了。
在一次又一次的聊天中,夏芒意识到本来欢快自由的节奏渐渐地变味了。纂刻家不止一次暗示过夏芒,他不喜欢夏芒在朋友圈里“表现自己”。
他所定义的表现自己可不仅仅是发自拍,夏芒哪怕发一些和工作有关的内容,比如今天接待了哪些国外学校的代表,比如今天主持了一个会议觉得自己还需要努力,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夏芒十分不解地问他有什么问题,“我做的工作本来就是这种需要表现,需要推销自己的”,纂刻家振振有词,“我找个老婆也是这样的话,我觉得很多余,很不协调。”
“那你能告诉我你想要找的老婆是什么样的吗?”夏芒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对这位聊了几天的艺术家瞬间没了兴趣,但还是出于礼貌和对探索物种多样性的精神问了他。
“我之前定的择偶标准很简单,漂亮、贤惠就可以了。不需要有多高的学历,也不需要赚多少钱,反正我都有。”纂刻家居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坑,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哦?那我岂不是不符合你的标准了?”夏芒歪着脑袋夹着电话,左手在给右手剪指甲。
“怎么说呢”,纂刻家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辞不妥,开始支支吾吾起来。“你长得很漂亮,又是海归硕士,学历也不低,还跟我一样在大学工作。”
“所以呢?”夏芒不以为然。
“所以我好像不太能感觉到你对我的崇拜,说白了就是我好像在你面前没有太多的优越感!”纂刻家似乎是咬紧后槽牙才把最后几个字吐出来。
夏芒敬佩这位兄台哪怕是火坑也秉持着老实态度往里跳的精神,没说什么,就让他早点休息了。
接下来和纂刻家的聊天变得越来越无趣,纂刻家似乎不断在试探夏芒是否愿意为他变成一个愿意在家里充当花瓶而不抛头露脸的主妇。这跟夏芒所想象的艺术家该有的自由平等与尊重的思想大相径庭,很是失望。
夏芒是一个自认为很有想法的女孩子,脑子里常常突然冒出这样那样的新奇想法。她也是一个喜欢尝试各行各业工作,不喜欢安逸生活的女孩。尽管现在她在做大学老师,可她总觉得她的一生不会止步于此,更不会止步于做某人的太太然后销声匿迹,这可不是她到人世间来走一遭的目的。
于是夏芒委婉地拒绝了纂刻家正式成为男女朋友的要求,纂刻家见夏芒不愿意跟他交往又慌了起来,还特地写了她名字的藏头诗隔空表白。可惜夏芒把他拉黑了,两个人也就没了下文。
在纂刻家之后夏芒又陆陆续续地见过几个相亲对象,有网络工程师、有上市公司老板、有医生、有医药代理、有警察、有公务员......
每个相亲对象对夏芒都表现出了百分之百的好感,或许是因为她长得不难看,或许是因为她的工作和学历,或许是因为其他东西。夏芒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吃饭聊天中渐渐疲惫,每次都是聊天—吃饭—散场。每个见面的男人好像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死板、呆滞、刻意展示自己的优点,巴不得一顿饭全部暴露出来。
好像没有一个人愿意细水流长地慢慢互相了解,慢慢走进她的心里。每一个人都急不可耐,就像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一刻都不能够停歇。
到后来夏芒觉得吃顿饭的时间都太长,干脆把吃饭局改成了喝东西。地点就选在了她那段时间常去的一间清吧。第一次去这家酒吧还是和她室友刘语嘉,因为夏芒在办公室受了气心情不好,便约了刘语嘉出去喝酒。两个人对学校附近都不太熟,就选了大众点评上排名比较高的这家。
酒吧在商场的顶楼,要坐电梯。同部升降梯里站在她们前面的一个光头引起了两位姑娘的兴趣,光头个子不高,一身西装革履、戴一副金丝框眼镜。左手还拎着一大塑料袋的蔬菜。
刘育嘉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夏芒,睁大眼睛冲光头努努嘴,夏芒成功接收信息,两个人相视一笑。原因是光头先生一进电梯就按了顶楼的按钮,而顶楼除了她们要去的酒吧没有其他店了。
等光头先生一踏出门,刘育嘉就忍不住叽叽喳喳起来“这大叔一把年纪还来酒吧,真够可以的。”夏芒咯咯笑起来“你没看人家还提着一袋子菜?说不定是买完菜顺路来酒吧喝一杯的,这种精神值得我们敬佩。”
两人说罢挽着胳膊走进店里。
这间店跟大众点评上描述的基本符合,分室内和室外两块,室外稍显昏暗的灯光下高脚椅旁的绿植显得葱葱郁郁,不用走到边缘,就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望着一眼无边的都市,夏芒突然有种深寒刺骨的感觉,她紧了紧大衣的衣襟,赶紧走进了酒吧室内。
同样的暗暗的却不昏黄的光下是一张一张精致的木质桌椅,每张桌子上很用心地放着一个精致的银吊盘,吊盘上摇曳着小只的蜡烛火光。
夏芒跟随刘语嘉进了比较里面的位置,点了几杯名字很有意思的调酒。两个人聊工作、聊感情,有说有笑。
“系、系,哩个唔系。”有人在说粤语。
夏芒好奇地抬头四下张望,是谁呢?
正好对上了站在长条型黑色吧台后的光头大叔的目光,原来他是香港人。
夏芒立刻收回目光,压低声音对刘语嘉说:“刚刚我们电梯里遇到的那个光头大叔原来不是来喝酒的,人家是来上班的,而且他是香港人。”
刘语嘉听得不真切,“你说什么?”她粗着嗓门问夏芒,背景音乐在放Katy Perry的Firework,所以还是有一点点嘈杂的。
夏芒无奈地提高音量又把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没想到在刘语嘉刚点头示意她听懂了的下一秒,光头大叔就出现在她们的桌边。
他穿着的是一套裁剪得体很合身的靛蓝色西服,左手端着一杯马提尼。略略弯着腰,面带微笑看着她们。
这下轮到背地里议论人家的两位小姐惊慌失措了,光头大叔缓缓开口“刚刚好像听到两位在说香港?”脸上继续保持着他职业的微笑。
光头大哥原来是为了前女友从香港来到N市,结果两人后来因故分手。他开了这间酒吧已经有三四年了,最近刚刚翻修。他礼貌地又搭讪了几句,得知夏芒曾经在香港读书,便以此为借口加了夏芒的微信。
后来有一段时间,光头大哥常以店里到了新酒、换了新菜式,邀请夏芒到店里做客。夏芒本来在N市也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朋友,本着多认识个朋友的原则,加上那段时间工作上不顺心的事情很多,相亲又不顺,也就时不时来赴个约,两人在店里喝点葡萄酒,聊聊天,扔扔飞镖。
简简单单没有目的的交友让夏芒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