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凤灵稽
凤翎山。
午夜，月皎好。
浑炼的圆球放置在靠窗棂的桌案上。月光洞穿镂空的球体，投影的网状格铺在桌面，形成的椭圆，在墨寒山的眼里，依然是九条玲珑的活物。
因为镂空，月光弥满的龙形空廓，随着月足的幻移，九条龙仅仅凭借明暗变化，就时刻显露活鲜气息。
世界上找不见两片形状相同的叶子，花朵……包括所有复制的工艺……
就算一本自己拥有的雅礼经籍，字形刻在竹简上。每一刻品读之，心境一变，字颗榴朵昭示的瞬间立体涵义，似乎已经变迁……
但是，世界上完全相同的东西其实就是实与虚！那种形状“境”，在局外，只是看见与看不见而已。
可不是吗？
雕刻的质物和镂空的廓形，本来就是一个虚实相生的整体。可以互相容生一体。有物态，有想象……即便有即时的灵动，但原初的形状永恒如一，而且，立体感泰然。
那个原初，真实存在，永久存在……
所以，这样的虚与实，就是世界上唯一存在的、形状相同的“叶子”、“花朵”……而且，它们原初的形状，就是绝对的统一格。
墨寒山知道：如果世界有谐振，或心灵的，或物质的……最能灵敏感应的事物，恐怕非此莫属了。
月光弥活了九龙空廓。
九龙禅杖的九龙格虽然在西摩地。但天地无形之间的感应，只要在九龙格上发生纤变……
镂空圆球的空廓，仿佛就能兆示出神秘的休戚相……
墨寒山看着桌案上的镂空圆球。心灵敏感的触动直觉，似乎就能预感各种微妙事情的发生，仿佛梦境一样……
尽管说不清其中的原因，但擅于法相雕刻的一颗心，频频会有各种奇幻灵动。
墨寒山用心之冰刀刻镂的东西，自有灵智妙感。那种在空间谐动的形变，全部可以触动凤形法统，变作纤纤清晰的墨迹。
月光仿佛试鉴镂空九灵龙，寒芒碧清的沁心之光，总有出自欢喜的惊艳颤动，进入空廓的月光，凝练这各种各样、微微扭曲形变的力量。
是那种跃跃欲试的浮泛、冲霄、膨胀……根本就不是落淀似的坚硬块垒、颗粒、滞结……
明显地，那是一团几乎快要敷衍上颜色的活脉气焰。
气焰以野风般的周乍，将嵌在其内的月华，推动成各种龙躯……
所有这些除非心灵，眼睛永远察不出光芒的灵动感。
一样美丽清晰的东西，不凭借心灵，所见的清晰，其实还是模糊的，僵死的。
墨寒山知道：今夜，某个遥远的空间，一定发生了与此九灵龙有牵连的事。
他似乎隐隐觉得心有所疼，仿佛来自空灵境界的某种诅咒，怨艾自己留下的什么遗咎！
……
冰晶火焰勾手挑动紫色风披，风披冲后瓢泼起一道长扬的风浪。
久屈得伸的纤躯，摇曳一个倩丽的挺拔之姿，柔手指定九龙禅杖，念动火焰诗，让谐韵跳荡的灵动之声弹击九龙格。
同时，冰晶火焰收敛火焰……
只见，瞬间的九龙开始狂烈扭曲，显然疼痛难忍……
那些曾经禁锢的愤懑，变作报复的狂潮，冲击、覆没……这些作贱了自己的刑具。
冰晶火焰没有直贯十二诺昊索事，因为，在她看来，这个仅仅以形质物存在的音声结不毁掉，对自己造成的阻挠有多大，可想而知。
九龙禅杖带有本能执着的原始收缩力。内强外柔。
所以，当冰晶火焰跳脱出九龙格的法相劫，要毁灭这件音声结，就不再是一件难事。
十二诺昊一见冰晶火焰要摧毁——他们视如神尊的音声结，再次凝化成挽结的铁链……
黄袍陀主弯曲抽出，呼风厉啸的鞭鸣惊乍之声。鞭之尾稍灵动的回击劈向冰晶火焰。
冰晶火焰纤手一抖，两手攥火，暴厉地以追蛇般的灵动，顺势揪住鞭稍……
携火之手以滚烫灼烧的火焰一下子将铁链揪成几段，猛烈地掼在坚硬的地板上……十二诺昊顿时变得仿佛溅射的水花……
冰晶火焰冲黄袍陀主晃晃燃火的拳头，黄袍陀主不敢触碰情味火，瞬息收势。
……
西摩地。林栖地。
毗卢薮借月辉凝成的唵迦朵，即便用瑜伽之火焠炼，依然是晦涩的。那些低徊的光辇，根本载不动所要阐述的奥义经句……
毗卢薮一附注到经本对应的字句上，就会枯萎般，纷落到地上去。
这且不说，那些经本上的原始唵罗迷字形，似乎经受岁月的风化，大自在奥义经句字迹颜色变淡了许多。
有愤怒洇进经句了……
毗卢薮预感到：冰晶火焰正执意毁灭——嵌困过她的那个音声结。
毕竟，纯音经句是从自己的苦行中，借助音声施化的法力，虽然沙化。但是已经被解密成纯粹质地的九龙格。
不管怎么说，九龙禅杖的形格缘出自己。冰晶火焰毁灭九龙格，就是毁损自己的那个纯音格，毁坏那段经句。
“唵！”
毗卢薮赶紧念动灵音。
毗卢薮并不是仅仅简单地阻挠冰晶火焰的烈性，更是要警示她——那一尊神圣凝敛，万万不可触动的黑曜石太阳尊！
这些秘密灵音里，冰晶火焰肯定一听就能顿悟。
恰时，墨寒山已经从凤形法统——窥出形象在心底法相衍射出来的痕迹。
他看见仇怨杀伐的火与刀……
九灵龙越来越明亮，越漂浮……
九灵龙越膨胀，越散逸……就意味着九灵龙很快会变成绝对的空虚。
绝对的空虚，对于只拥有形廓痕迹的九灵龙而言，不是真正的死亡，是什么呢？
世界上，完全相同的态——只能是从原初整体相，生出的实与虚。
那个实或虚的之一消失了，另一个的存在，其实已经没有了——感之可触的活鲜灵动……
生命没有可谐、共振之颤响、万妙毕集的……这个，那个，此，彼……以及无穷共在的个与异……
感觉只会瑟瑟发抖地走在自个儿的路上……
墨寒山不敢从历历可鉴的凤形法统里，看尽天之端，地之界。
而此时此刻，这些不断从空间漫生的极端感受，似乎全部就是从九灵龙上产生出来的。
空间正经受一个执住不化的劫，让这个拥有皎月的美丽世界，发生可怕的脆断……
精微一皎，稽礼可揖。
墨寒山清寂心敏，致礼已化摒厄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