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二章交换？
教授的微笑，就是见著万万恒河众沙的大梵真经。
他知道：学生们作画时，灵感直觉里，应该有许多潜移默化的东西。永远清醒着的自己，仅仅是生命的一半。
“嗯，也许有那么一天，你会突然想起来：自己触碰神秘境的原因。”教授说罢，淡静地笑笑，走开。
嗯，人真是个很古怪的动物。执意去想的事情，最喜欢躲起来。
教授一走开去，白描狮子就捞到感觉里发骚的神经线。
就是现在，画神狮子已经从画夹里，取出那张白描狮子。
蒋涵子曾经调侃自己的那幅最简白的画，完全就是瞬间不窒神性的发挥。为了保证当初的“原味”，画神狮子都没敢折叠过。
而那幅真正恐吓过自己的《鬼魅》，那么多带有淋漓感的惊辣，线条里有太多锐利的执著，情味有某种畸变、失衡的锯齿感。那只是一个可怕、真实的瞬间。纯粹的完整境，牢牢把控在——统御万化的蒋涵子的心里。不会属于自己。
但是，这幅白描狮子，本来就是要给自己看的。蒋涵子当初成画的知觉，就有“真实”情味的指事。当然，画感里有互动。
最金贵的是：那幅白描更有飞光般的瞬间感觉，灵犀触指可弹。
此时，沐着春光，再看。神经火焰很容易燃烧肢端，喷薄心底一片开放的花朵。
精致、弹性、铅色明暗，仅仅几根线条流水，足够弥活狮子活力派形象丰润的水分。
有点违心呢。感觉自己好像对教授说过谎话，心里不太美气。
不过这样也好。万一让别人知晓：一个大学派受化的灵感，来自附中“荒沙”境里的野仙。这样的逻辑真是错误的太不像话。
此时，从窗口，再看火樱丛中的石苍色的古朴侍女，画神狮子的第六感好极了。
忽儿，他发现：那些从异域来美院实习的交换生，触过桥廊石柱的龙像，虎像，狮子像，猴像……一一临摹写生这些被现代工艺，雕琢的古老造型。
这些交换生写生的手法就是白描。没有采用底色丰富的浓烈彩饰。
直到这些留学生终于复折回来，用白描手法临摹工艺石雕的人像，画神狮子才真正留意目光注视下、那些平淡作画的姿态。
在画神狮子的眼里，一个人拿笔的动作、表情就是一幅画包含信息的容器。
那些作画中偶尔花丽流荡的音声，平均值一般，响度和频率都很匀称的声音，就像生命情感底色上不起波澜的水面。
画神狮子顿时感到：那种形格素淡接近无味的冷姿态。
再也控制不了好奇与冲动，喜欢较量画笔之戈的画神狮子走离画室。
近距离接触，画神狮子顿时浑身震动。以前，他总是听到绘画所谈的“笔刀”、“画刀”。那些用尖锐语意锐化出来的概念，其实就是描述作画工具、画功的形容词。
可是，此时的眼前，其中一个人手中握持的就是一把尖利的精致匕刀。
一袭手感敏动时，匕刀精致婉转尾端鲜红流苏，仿佛阳光下耀眼的血液。
透力手腕下，玲珑五指不断形变，调制的刀锋动作，闪动变迁不定的冷光。每次曲纤勾出一道犀利如伤口的墨迹，手感与心神连贯匹配的游刃感，就像他脸上微笑时，清晰衍生出的一道嘴角纹线。
持刀蘸墨，自如玩转刀花，匕刀锋棱，切线般化削空气的光感，飞到空间，仿佛星辰的冷焰。
而洁白纸页上，美丽侍女的模样，就在敏捷跳动的刀光丛中变迁各种形态。
因为是真正的刀画。运墨出彩的线条清朗、干净，不显丝毫拖沓。所以，画面在干净纸页上有清鲜异常的脱落感。
画神狮子感受这种以真实刀犀利作画的过程，第一次感受到刀的工笔画。
艺境，鲜活的本来就是一颗心鲜活过来的感觉。
虽然眼前作画的是一个文雅小生。拥有清白秀气的脸，著白色精致的小夹克，前额上微翘的寸发，刻画了方挺棱角。
但是，感觉的世界，一颗心衍化的心灵图志，显然和视觉感很不一样。
冷酷瘦俏、半潜眸颗、喜欢严整端刀。精悍简化了古装的黑色缁衣，喜欢站立在风中……
疯狂意念瞬间拼构了一个直觉形象。画神狮子顿时闻不到：艺术醺香丰盈的况味。
那人回头，目视画神狮子，整个人保持一种神秘的僵硬。将画纸绽给后面的画神狮子看。
虽然带着很大的好奇和不适。但是真正看到：刀墨画的人物，豁然活生生“站”立的秀颀姿态。画神狮子被那种工笔的美吓了一跳。
不过，画神狮子毕竟不是新鲜感驱谴下的盲目者。更没有否定：自己竭尽饱和光彩去维系的油画美人。
当他尝试着：搬迁刚才刀画工笔的形格，诠释自己的油画时，还是感觉不到一丝快感。但是，他又找不到：否定那种作画方式的理由。
画神狮子走开，心里依然凝结着一种顾虑。对于艺术范而言，一种意象一旦走进知觉，其实已经变成抹不干净的真实。
看着画神狮子的背影，那人忽然间轻淡地露出微笑，嘴角一边勾起深邃的笑纹。
当他豁然走出人丛，那**换生也感觉奇怪。好像那个混迹在他们当中的人，就是一个搅局的怪物。
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唏嘘，画神回头看见：香豌豆花儿一样摇碰的那些交换生交谈的口气，传递某种奇妙感。这才发现：夹杂在他们其间的刀画人已经不复存在。
不知怎的，画神狮子忽然感到心境有点儿零散。
其实，刚才看到那人作画的过程，画神狮子意境里，就已经感觉缁衣人横刀祭祀的神秘感。
艺术很容易破解那种带有神秘感的游戏。一根画笔挑动线条，本来就是挑动一颗敏于感知的心灵。
此时，光线真好。抬头，空阔蓝海，润朗的丝丝浅绿，让天空仿佛沾染了一层水迹。
画神狮子在阳光下搁稳画夹。熟稔条播光栅的手指，耐心地在画夹上慵懒地打个猫盹儿，幸福熟透的春暖慰过头脸，遂将画夹翻开来……
他惊呆了。只见自己的那幅侍女画，缓缓褪色，最后画面上拓现出——魔化般黑色线棱的轮廓。
翻滚万念的感觉，跟随渐渐褪色的油画消失，留下最后知觉里冰冷的绝望。
“那幅画被‘交换’了？”画神狮子疯癫地摇晃脑袋，心里一个痛苦的声音问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