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三章虹如霰
黑刀卸去的部分，正是画面中精致、敏锐的点。是复活整个生命力意境中——那些抽象目光就能看见的“精神”了。
境中，硬铅同样是被画风拓长的战刀。蒋涵子断然不愿意：让自己第一感验中，最初捕捉到石雕的“目光”，瞬间化作乌有。
蒋涵子的绘画习惯里，画感原初镜像投影到目标的第一次，就叫原始光。这是蒋涵子自己习惯中，自定义的一个概念。
原始光，就是原初境，是生命意识流动河水中，永远不可能重现的某个瞬间。
原境——
丰繁谐调的湿润、干燥、刚烈、婉柔……一层层音声叠构，为形格绘画扯起旷阔多饰的背景。
执意投射这些艺术“小姿态”的异域音声，已经为画之意象——携来看不见的蓝海、山脉、群岛和沙漠。还有一万万个奇形怪状的观念穿凿……
还有学友们体贴的心灵陪伴。
……
这些分分秒秒形成的史记，都不经意间疯狂着——蒋涵子刚才的表达姿态和思觉。
而那一道粹亮的灵犀目光，就是领衔统御那个旷大时空的“精灵”。
粹极笔尖，一落蹙就圆满。
然而，那个精洽瞬间的仙韵光华，此刻就挫在黑刀下。
蒋涵子清楚：黑刀攻击的时刻，就是灵性的至秘。
是的，对手给你的：永远是最致命的刀尖，刀尖指中的，永远是生命感验最疼的地方。
不过，却说清了“真实”。
蒋涵子凌厉挽动豁落飙线的笔刀风刃。痛苦蛰伏一时的稍微僵硬感，让倾斜身子忽然折变，目光直视——形格精纯到快要发光的那种黑。
刚才笔刀相磕，蒋涵子触感：面临这种善跳的劲健黑刀，自己不绽绝杀刀，很难逼仄那种骇心的凶相，让吐露——刚刚吞噬的“精灵”。
蒋涵子哪里知道：自己眼前驻立的就是形格宗——靛君。
在玄境，一直有压顶的凤翎宗墨寒山。本来，他携动纱楚旺莞，意想分离肢解了神秘的凤形法统。
却料，烈性交戈，反而催生了凤形法统——砥砺出那本性内敛的精真之火。
而灵凤之——浴火重生的传奇，指的就是本性火。而不是西摩地的唵罗迷。
但是在现在的凡境，线条艺术勾画的锋棱，更是心性在精神境极致锐化、贲张响刃的奇刀。是形格粹炼的另一种极致。
曾经，他鄙视过轻描淡写的艺术，当他忽然从境中发现：以最轻纤的手感，挑撩心灵中意念最沉重的力量。所获，恰恰正是心性文火中——淬炼出来的精真。
所以，尝试刀画，就是靛君修炼的又一道门径。
当他忽然发觉：线条艺术显化形格修炼，足以动触到心灵与魂魄，他也知道了——以犀利刀画，卸去艺术生机与灵犀的秘密。并粹练出即时出功掠夺的快刀。
频频得手艺术的灵感精华，焠境而出的奇龙刀和雷风铩，一经沾染自己的墨刀，破境之威已然锐不可挡。
所以，明知道：那天月夜，心机被一双火眼看透。但是，法力就是支撑他：白昼里，敢于搜事美院高端艺境的原因。
此刻，蒋涵子能够从隐藏的境中，将靛君剔出来。其实，已经让靛君一颗心为之震动。
硬铅速写的刀风，此时不在写生的平面画，再次变作敏捷写意空间的立体。那支笔，不再是写生的工具，而是一把可以掣动棱形风刃的刀。
靛君摆动黑刀，目光俯视之下，意识驾驭境界。仿佛气势压抑下的蒋涵子，就是他把控的一个小小玩偶：小巧玲珑，奇端爆闪，繁密技艺全是很耐看的装饰。
染墨的黑刀，拥有技巧切换最干净的落笔。随感蒋涵子激烈而来的笔刀，划擦袭心的破音群。
黑刀伴着一个奇怪的、微微眨动的眼神，逆划袭来的风刃，簌簌地分解、削断密叠的爆音群。
顿见大弧线划出的强硬虹弓，被敏跳的黑刀周乍着蛇形穿越。仿佛狂怒手脚中，随刀游刃穿梭的舞。
那枚巨大的虹弓风刃，悠地从蒋涵子手中脱落，掷飞。
境中，虹弓在飘逸中，打一个饱和的旋转，静哑无声之际，骤现横空绚丽的七彩。光泽惊艳一吒，遂霰雪一般纷然消散了。
空间只有屈折惊变的黑色裂痕，凶腥黑斑，极尽彰显整个空间裂解的风声。
就像突然折断手中凝重的刀，蒋涵子随势奔竞的身躯，跌在地上。
蒋涵子敏锐的画感，被眼前一瞬间幻现的凌厉手段震动了。他仿佛从拉长知觉的记忆里，经受一道道撞击，直到猝然跌倒好一阵，才忽然惊醒般昂起头，眸颗乍闪惊愕的泽光。
因为惊愕，骤然发亮的眼睛，仿佛一瞬间绽放生命体内囤积的所有生机。
这就是真正出功的那个毁画者！曾经是隐忍中敛刃，此刻已经长势杀戮，虽然处于被动。但蒋涵子看出：连贯出招，敏目、舞纱隐雷、奇龙刀——三个只有蒋涵子最能看得懂的细节，瞬间展现了。
蒋涵子很难想象：一个怎样的对手，才会一瞬间将画境才有的灵犀，全部兑现成即时爆现的杀戮法器。
这一刻，蒋涵子完整看到：那些画作中销蚀的图案，已经逆变成一把把反杀而至的恐怖刀。
蒋涵子两手僵硬地支撑在地上，痛到一颗心的战栗，所有留在意识与浑体上的感受，都是分崩离析般、接近溃散的坠落。
他痛苦较劲，要竭力动起来，本能维系不甘窒息的手脚，艰难挪动双臂，做着多余的努力……
遂“哗啦”一下，倒地。感觉里的那个自己，崩塌的瞬间，似乎突然间已经碎散了一地的颗粒。
已经走出美院画展门口的大罗火教授，和“猴哥”、画神狮子一道儿走。
频频交谈中，相互之间会意地随意翻转翩翩手形，谈笑风生。
也许对附中系那些艺术范们上交的作品感觉满意。大罗火教授看上去，表情肌火漾着一种欢快燎燃的激动。
当他回头，看向画展大门的那一刻，双手合十，幽默地竖在胸前，有了祝福感。遮不住的微笑，显示对美好东西特有的那种留恋与珍藏。
“猴哥”动作却像风驰电掣的快刀，敏捷回馈大罗火的模样，就像教授手底下，刚刚推呈而出道的一介涉世门生。
偶尔，他和画神狮子一道盈满笑意，注目大罗火教授，共鸣一笑。浩然拓足的风，激情般带动波浪。
突然，掣杀中狂暴奔突的风刃，仿佛果断催化——一骑精神表达最精锐的单骑。
蒋涵子屈折、凸兀着趴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