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三章圣月河
阿达法护走在金色干燥的石砺上。
这儿的阳光太盛了。而且光朗明净。澈透无比。光虽然非常明亮，却一点儿也不濡热。
光线干净而略带热燥，确凿地显示光与影分界最明晰、带着质感的界限。
古老的圣月河，流淌着蓝色的波浪。浅黄色、色泽洁净的石块，和褪色般轻爽暖色调的土块，搭配形成的质感物象，让看着他们的人很容易怀疑：这儿的大地可以生长出最洁净，鲜眼的光芒。
圣月河希哗希哗，翻飞着均匀而又欢快的薄浪。
远远看上去的蓝波，走进了却是清亮无色。水底嶙峋凸兀的石头，在水浅的地方，清晰鲜艳得那么令人喜爱。
没有沾染过一丝污浊的沐浴，圣月河天生带着被敬奉的灵性，绽示着大自然的天生丽质。
在这儿鸟兽的嘴巴都是干净的。因为除了唯一滋养生命的果腹，没有多余一丝别的欲望。
“谁知道伦理？”
“圣月河的水滴。”
“谁知道法令？”
“圣月河的水滴。”
“谁知道太阳神的弓，蛇杵和神址？”
“圣月河的水滴。”
……
据说，圣月河清明的干净，能够照见一切造化。这是它被称赞为圣河的缘由。
浅黄色的土质颗粒，构筑成任何形状风格的城堡。
看吧。平仄交叠的城垛，镶嵌整齐的“十”字空格。美丽镂空。
城堡上，折叠出来的角度，让每一个站位的风光，在景致中错落出——最美妙旷朗的视域观感。
春柳，夏风，秋果与冬雪。
每个季节，随着时令节拍携带出来的动感，让每一种风光，都足以令人去向往——蓝得光滑如丝绸般的长天、蓝水和蓝墨般的树林。
古言：站在城堡上，可以看见幻想。不用解释，圣月河的人们都知道。
阿达法护走在一望无际的光芒里。他一身素黑，挽着刀廓后背厚实的法刀。
虽然他是深谙音声者，但是，一遭遇到西摩地，就感到那些薰腥野气的音篆，会沾染自己，就会食肉一样，黏附自己的神经。
那些喜嬗妖变的音声丛林，从来就没有让自己轻松地在西摩地实现一个目的。
阿达法护也忌讳松枕峰的苍仙尊。那种以精致形格浪涛一样翻滚玄字颗粒，措辞万种律令，仿佛无尽地衍生《功课经》中——源源流不尽的玄机。
尤其是，苍仙尊打开云门拱，唤醒四象匣时，迦什太阳尊法相也破不了苍仙尊的法门。
阿达法护闷闷不畅。他知道：自己毕竟只是圣月河迦什太阳尊的祭祀法护。而江野七宗门的每一个主子，其实都是足以驾驭祭祀修炼境的苦行尊。
当然，迦什就是。
走在滚滚流淌的圣月河岸边，阿达法护站定。他看着从来不会留下任何倒影的蓝水，忽然折身，匆匆地走开了。
被大自然看透心灵，其实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在阿达法护的感觉里，大自然是比迦什存在更可怕的事。
在阿达法护眼里，迦什太阳尊代表祭主，是精神修炼者，可以预言和启示真谛。
而圣月河代表千万年不化的神址。是神灵无形在空间里睁开的眼睛。
大白的太阳，明亮得不可逼视。
在这儿，云朵不像浮游着的水汽，在空间出现，从来就不是为了装饰。略带干燥的风，让云片好像飞翔的白蝴蝶一样，没有一丝凝重润湿的沾染。
云辇一旦成块，就是黑色的。瞬息演化成——极速滚荡中，驾驭风、雷、电的、急躁得不可一世的暴雨。
所以，圣月河的人又说：太阳神的法令又是黑色的。残酷到没有任何条件可言。
圣月河大地上，宏伟的城堡就像大山一样。但是迦什太阳尊修悟与行祭的城堡却是破旧的。带有神秘荒原般的感觉。
那些坚固挺立，被风雨雷电销蚀的各种凸兀，悲壮乌黑的廓边，仿佛千万年风光笔刀刻镂的画。
据说，沉古落淀的苍桑，可以让记忆看见——千万年前古老的人影。悲怆到不可变的史迹，真质如石。
能够唤动真实感觉的瞬间古记，就是无形看不见的法。此时所有的古黑色，瞬间会让眼前的快乐，变得像憧憬中的希望了。
痛苦过往的黑暗，不显得这儿的太阳光更明亮吗？
这话不是迦什太阳尊亲口说的。但圣月河的人们聚结一起时，都会这样想的。
圣月河人们没有废弃荒拓的城堡，这是他们喜欢跟随迦什太阳尊做祭礼的地方。
古老城堡一面石壁上，刻镂着原始的太阳日晷。
阿达法护知道：神址就是那块日晷石。
五丈高的日晷石，就是一整块宏整的鹅黄色石头。它和浅黄色大地上的色泽浑然和谐。
这些在圣月河人眼里，大地上，这块可以植物一样生长出最干净阳光的石头，就是矗在圣月河大地上——太阳神神址。
简单的石晷随处可立。但是，在圣月河法典里，这块巨石石晷，正是西摩地法戒石迦利耶太阳尊，启示圣月河迦什太阳尊的信物。
这预示着：圣月河大地上，所有在这块石晷下，以祭礼获得神赐的法，才是确凿、真实、毫无瑕疵的。
迦什太阳尊说过：踩到这儿的法，就是踩到了自由。
阳光每一天在巨大的日晷上，干干净净地流淌。浩瀚时空无形隐蔽的精密法程，在晷针上俨然如刻，昭著造化永不变更的律令。
光与影走过的每一个灵性的瞬间，在此结法。在迦什太阳尊的祭礼中，总是威严如雷。
于是，这就成为迦什太阳尊祭祀的地方了。
阿达法护看着正午的阳光显旺，知道这是迦什太阳尊行祭的时刻了。
他擦净祭案台。精确地摆好——刻镂法典要用的锋利刀具。然后用古老祭礼常用的石钵，去圣月河欢浪最盛的地方打来净水。然后恭敬地将盛满水的石钵，搁在案台中间。
是的，圣月河河水狂溅水滴的屈折处，代表混沌、不确凿、嬗变不拘。就像混淆不堪的万欲。
在迦什太阳尊感知里：万化时空的方寸感，是造化创世最简单的法。但是世俗千情万欲才是太阳尊最难以立的法。
迦什太阳尊祭礼，正是针对后者。石晷，只是一道原始的图腾。
“阿达法护是唯一可以将祭法，妥备到最好的人。”看着阿达法护完整地做足祭礼的前序。的确毫无差池。迦什太阳尊点点头，心里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