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八章赦路
刹！
迦什太阳尊握持匕刀，意念般惊动的姿态，突然间平驰。
只见垂直向下的匕刀，在满是石砾的大地上，划出一道浑浊的滚浪一样，大地拓伸一线鸿沟。
鸿沟如大地上一把森森延伸的刀。只要触碰到的地方，树木纷纷断裂。
普鲁宗主还没有即时拔脱扎在地上的弯刀。
鸿沟滑过那把弯刀的瞬间，弯刀刹地折断了。
惊恐的普鲁武士和纳鲁武士纷纷护驾而至。可是，他们疯狂的刀戈尚未逾越鸿沟线，砰砰砰断裂如劈断的树枝。
呼叫中的他们，仿佛抢回一件物什。奋力将普鲁宗主拉回。
显然，普鲁宗主只要敢逾越鸿沟界限，整个人就会被鸿沟上无形悬着的刀，斩成两半。
武士们仿佛触雷般纷纷倒退，卷毡一样往回遁。
原来，鸿沟是迦什太阳尊指向地面的匕刀，衍生的刀光，极速划出的痕迹。
纳鲁宗主返身抡圆的刀还在半空中，迦什太阳尊已经快如意念，吒到。
匕刀延伸的鸿沟，忽然划过纳鲁宗主马匹身后的空间。切面一样，系羊的缰绳噌地割断了。
纳鲁宗主仰后飞掠的弯刀，劈后时，半支刀刃森然飞断。仿佛是被身后的切面削落。
纳鲁宗主一听见那熟悉的断裂声，不由惊恐地看向已经飞步而来的迦什太阳尊。
毫无任何暇思牵挂的心，是最快的、最坚硬的。何况这是祭祀中的迦什太阳尊。
纳鲁宗主知道：自己无法破解迦什太阳尊的一颗心，就无法战胜迦什太阳尊的法相。
刹——
迦什太阳尊双手把持着精致的刻刀。愤怒喘息的气息，游丝般在鼻翼颤动。刀光浅蓝色的背景上，迦什太阳尊仿佛蓝烟中凝定的神灵。
手形周乍之间，屈折匕刀蛇行明灭。鸿沟清晰地勾勒出清晰的邦域界限。
随着追踪般的鸿沟，纷退的普鲁宗主与众武士已经完整退离原本的地界。只有纳普宗主被困在圣月河大地上。
那只羊惶惑地在纳鲁邦的大地，漫自叫着、奔竞，难以逾越鸿沟——返回圣月河大地。
纳普宗主怔怔回看身后，这才看明白：迦什太阳尊就是用双手握执的刻镂刀，清晰勾出了邦域之间原初的界限。
纳鲁宗主弯臂掣动马鬃，生硬地掉转马头。他手握断剑，策马奔腾着要逾越鸿沟。
高帮马四蹄划开风浪，拉开身形力弓，攀弯前蹄，刹那冲出箭步。激起空气呼呼卷浪的气流声。
砰！
纳普高帮马如同撞击在一道无形的石壁上。快要折裂的马颈逆回，和纳普宗主的脑袋撞击在一起。
随即，人马轰然塌落。
阿达法护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刻刀在时空间真实刻镂的秘密。
以前，镂石立法，那是迦什太阳尊在祭祀之后，将法格刻在一块——用圣月河激流采撷来的“混沌”清水洗过的平板石上。寓言那是在混沌中立法。
此刻，真实的法就刻在时空中。阿达法护甚至看清匕刀挥动时，附着在刻刀尖锋上明灭闪烁的楔形法字的光咒。
这是阿达法护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他的手不由牢牢地握持了一下携带的法刀。
但是，阿达法护不敢肆意走心。以敏锐目光和心灵知觉，谨心地跟进迦什太阳尊，默诵着护咒辞，不断消融外化中异象生出的风雷。
跌地的纳普宗主，身形极速翻滚，突然趴起。
他本能地抓住那把断刀。转头看向纳鲁邦的大地。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濒临绝境，他突然拔足，挥动断刀，意欲冲竞迦什太阳尊，杀出最后的绝招。
可是，纳鲁宗主刚刚抬起脚步，要落脚的地方突然长出一把尖刀。
纳鲁宗主突然退后，一膝跪地。一臂撑地，行臣服之仪。
“我还没有看懂：你这是不是——从一颗心灵生长出来的动作。”迦什太阳尊直直站立，双目凝视纳普宗主。
“圣月河的主，纳普愿意认罪。刀戈相较，毕竟无性命相妨。请放我走！”
“在圣月河。带着愤怒，意欲杀戮一个祭祀中的圣月河人，即便未能得逞，也应当忏悔——他长出来的两只凶手。更不要说，让祭祀者的一滴血落到大地上。”
纳鲁宗主猛然抬头，这才看见：被普鲁宗主弯刀划破胸口的迦什太阳尊，胸口滚落一滴滴鲜血。
“圣月河的古言：动机比一把刀更凶残。这是我宁愿放脱普鲁主，不愿放脱你的原因。”迦什太阳尊森然道。
“既然，法，这一刻让我的羊活着。我就没有杀死你和高帮马的理由。这叫依法饶恕。”迦什太阳尊收起匕刀。
是的，纳普宗主就是骑着高帮马，掠夺那只羊的。
“感恩赦令！圣月河的主真是大德无方。纳鲁知罪。”纳普宗主双膝跪地，道。
“但愿你的话，就是你的心。”迦什太阳尊深潜中沉落的目光，压在纳普宗主的身上。
好像那双目光带有重量感，纳普扭摆两只肩膀，抬头抱拳，道：“圣月河的主，纳鲁保证：我的话，就是我的心。赦免纳鲁，我立马放脱那只受惊的羊。”
护祭中的阿达法护清楚：迦什太阳尊虽然收敛立法的刻刀，但并没有收敛祭祀中的那颗心。
是的，此刻，迦什太阳尊唯能相信的话，在祭祀中。他更相信：战斗中，法刀碰触过的任何物体。
没错，被迦什太阳尊法刀碰触，就是触法。法刀更是迦什太阳尊祭祀的信物。
迦什太阳尊锐利的目光迎住纳普宗主抬起的眼神。
似乎怯于承受迦什太阳尊那透心的目光，纳普宗主略微避开，惊慌地左右游弋目光，将头快速低下去。
迦什太阳尊微笑着，笑意那么细微，然后大声道：“但愿守诺。此刻，我就挪开我立法的刀。”
显然，挪开就是让道。阿达法护凭一颗护祭的心，将迦什太阳尊的话意辨的异常准确。
让礼，并非屈法。迦什太阳尊祭祀不敛，附着在那把精致刻刀上的法，就依然存在着。
“带上你的高帮马，离开圣月河大地，去兑你的诺。”迦什太阳尊冷静地看一眼站起的纳鲁宗主，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