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五章刀光栅
摩挲空气的沙鸣，携带庞大滞缓迁移的沙柱，疯狂示威着。
朔勒王看见玉侬也要执刀破风。淡笑时目光落坠，不屑一视状，仿佛堕地飘逝的风烟。
玉侬挽动手形。变迁不定、翩然飞翔的刀，随着忽而抬腕，横呈时，笔直的胳膊、笔直的刀，左右振摆，荡漾开波叠的刀翅。
沙柱一经形成气势，沉重盘实的螺旋状，仿佛柔韧拉伸中、弹性很强的载体。在地面上滞滞缓移着——一堆堆任意形变的沙丘。
刀翅欢振成蝶，纷飞散开的力形化作生动的片羽光。
生动刀光随动冲击波，一霎那，身形力绽的铿锵花，飒冲一道斜掠的光刺。
玉侬柔小而精敏。执刀冲向沙柱隆隆卷起的滚尘流风。
瞬间冲击中、一飒肆张的风鸣声，仿佛一只精敏穿梭的飞虫。
一簇灿烂的光丛突然在沙柱上绽放。
随着沙柱猛烈旋转。切面与刀光划擦，烈性光芒冲击起的光丛，激烈锐化成璀璨夺目的、一飒飒放射状的火星子。
逆刀。切线。
执意划擦对流风，烈性激起一道道攒飞的风刀，冷袭在玉侬身上。
伊茜公主惊大的眸子突然粹亮。好像那些飞溅的风刀劈在自己的身上。
似乎感到逆势搓摩形成的不适，涡流瞬间化作斡旋的浪，沉沉移动的怪物一样，挨近玉侬，似乎要强势地将玉侬和刀一起吞噬进风柱当中去。
玉侬被旋转的风廓、激射的风刀推撞瞬间，强势沙暴挨近玉侬。就见幻然绽放的刀光栅，逆转中形成白色的轮盘。
光栅花轮，哗地，撞击在沙柱上。因为反向划擦，刀光栅稀里哗啦地响着——远远溅飞开。
玉侬远远被抛起来，遂轻纤地落堕松软的沙地上。
伊茜公主眼光忽然变得柔和，流露出一丝略带戚然的微笑，拭汗自语：“嗯，他那乌黑的口，毕竟吞咽不了——这颗长满密刺的骨朵。”
伊茜公主走到玉侬身边。气呼呼的玉侬涨红了脸，赌气，“哎……我揭不破他厚实的沙冑。更不要说触碰沙辇法相嵌结的一颗‘心’。”
“你呀，那样的想法只配父王。”伊茜公主忽而耳语，“玉侬，我悄悄告诉你，你已经赢了这个局。”
“什么什么……”玉侬诧异地看着伊茜公主。
只听一声洪厚的嗡鸣，仿佛突然飞动的蜂群，就见巨大的沙柱溃然崩散，漫自散张在空间的流沙，瞬间化作一团隆腾起来的烟雾。
随之，嘭嘭落地的一个个铁靴武士，均匀地坠落在沙地上。
勒崆沉重地低着头，一直傲岸昂扬的脖子似乎突然折断那样。
只见朔勒王看着风烟中站立的勒崆。略带一丝愠怒那样，微微摇摇脑袋。
过了好久，待风烟平静了。勒崆执着的目光看了玉侬一眼。好像玉侬就是他刚刚遭遇的对手。
“在金沙冑，父王说过：沙战如果不能像风暴那样，以法相吞噬掉接触的物体，就算不上一件精纯的武器。”伊茜公主看一眼玉侬，神秘示笑道：“他吞不掉你，其实已经深深伤到一颗有尊严的心。”
玉侬锐敏地眨巴一下目光，拎起光栅渐次敛尽、余韵微染月光白的护刀。
玉侬心里清楚：虽然自己根本掰不动勒崆最小的一根手指头。能够意外逃脱沙暴的吞噬。其实，对修炼沙暴法相的勒崆，就是针芒般的刺激。
玉侬终于露出笑容，有意“承接”一下勒崆的目光。好笑地看着伊茜公主，“看在姐姐的份儿上，我放他一马江山吧。”
“嘻，姐姐就给你敕一道谕令：你随便！武士。”伊茜弯动芊芊指勾，悠然一嬉。
可是，回首瞬间，伊茜公主拎起玉侬的手，整束一番姿态，郑重地走到勒崆面前致罢歉意。然后，才向父王揖礼致别。
就在两人刚刚走开时，朔勒王忽然站在高高的沙丘上，重浊地发出沉闷的声音，“以后，走进宫殿，他的命令依然就是我的命令。就你俩，凡事和他打招呼。懂吗？”
“知道。父王！”伊茜公主婉然低眉，牵着玉侬一同谨心地回话。
风柱溃散后，落沙形成一轮圆环。站在圆环中的勒崆抬头看着——伊茜公主和玉侬飘然走远。
远处，沁珠烈邦狂烈的响风沙暴，又在轰轰响起来。
隐隐绰绰覆没在黄色风尘中的低矮屋构，以及被风沙摩挲得边廓浑圆的城堡、荒拓的木植……风沙销蚀得殘颓的景致，枯竭得几近古迹。
然而，在风沙中暗邃到模糊的深处，一团翠微的绿色，即便临秋，依然生动不凋。
风力不盛的当儿，清旷的沙海深处，一团绿，就是沙漠枯竭中丰屯的珍珠。
朗风高著，野生团簇的灌木中，偶尔茁壮高矗的古桑木，古老虬屈的褐黄树干，仿佛是一把发钝的老刀、艰难曲折刻出的雕饰。
干燥的风掠过树梢，野风驯化出来的每一片坚韧的叶子，反而绿得惊艳。毕竟烈风中，哗哗翻响时，强忍活着的每一片树叶，都是残酷自然粹化到极致的生命个体。
没有一片叶子会轻易脱落。好像落叶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树树色泽不凋的新叶，响起来时，时空忽然就消失了确凿的界限。好像从原初混沌的古老岁月到此刻，不变的生命态已经保持了千万年。记忆就长在一叶形蹙般的手中了。
仰头，一树碧蓝，万灵共颤。每一片叶子都是永生中燃旺不竭的火。
面对一棵古树、殘颓的老城堡，提说时间，似乎就是一件开玩笑的事。
是的，沁珠烈，一切都是亘古不变的。
残酷沙雕生与死，轻浮随便得就像一个个沙变的瞬间，唯有空间感的痕迹，就是经久不化的古纪。
灿黄的就像干净阳光的城堡，石砌墙垛或台阶，除了金黄洁净的落沙，还是落沙。
孤漠长空，风沙春秋。
偶尔，玲珑乐韵和单调到不缠弦的沙哑歌声，还会依稀飘零断断续续、梦幻似的调子。
气息被风廓放大，有那种清晰换气的清晰喘息，仿佛遥远的一个人，随音声忽然间就会矗在面前。
那样的声音，逼真到——让心灵新鲜得惊怕、惊喜、生动如站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