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秋分上场的时候，她语气平淡。
“大家好，接下来由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申大。”
没有自我介绍，没有慷慨陈词。
底下做作业的同学一听到“申大”两个字，纷纷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秋分不置可否地一笑，顺便瞥了一眼之前演讲的男生。他正低着头，看上去有些气馁。她突然很理解那个男生，颇为感同身受，即使你再努力，却比不过别人天生的禀赋。
秋分平静地诉说着学校的历史，成就，偶尔穿插一些趣事，现场气氛倒还不赖。
一切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直到提问环节，一个冒冒失失的男生举手，站起来，问：
“学姐，你有男朋友吗？”
教室瞬间笑成一片，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弄得秋分老脸一红。她淡定地走到那个男生面前，微微一笑。
“下次见面再告诉你。”
在众人起哄的时候，角落里有一个人紧紧地盯着秋分，目光灼灼，面色凝重。他的目光穿越人海，落在她身上，神情恍惚。
她确实不一样了。
现在的她黑发披肩，两侧的碎发遮住了她略显突兀的颧骨，少了几分高冷，多了几分柔和。
米白的羽绒服和她白皙的肌肤相得益彰，仿若冬日里的一片雪花，清纯唯美。嘴角依旧挂着疏离的笑，只是少了几分腼腆，多了几分坦荡。
他不禁握紧了拳头，抿着嘴角，怅然若失。
秋分仿佛感受到了这一道炙热，抬起头，在人群中搜寻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四下张望，可终究无疾而终。他再也不会来了，不要再期望了，她告诉自己。
她走回讲台，拔下U盘，在她低头的那几秒里，有个瘦高的身影从后门一晃而过，消失不见。
宣讲会结束，方杉杉要跟着队伍一起去拍摄宣传片，只得和他们道别。秋分和袁仲春无所事事，相约一起去食堂吃饭。
“这么久不见，你过得如何？”
秋分望着熟悉的建筑，笑了笑，打趣道：
“哪能和你比啊，北大学霸。”
袁仲春偏过头看她，微微瞪大了眼睛，语气难掩惊讶。
“这半年你变了不少。”
秋分抬眸，撞进他澄澈的目光。笑得眼角弯弯。
“哪里变了？”
“给人的感觉，比以前开朗、亲切了不少。”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直戳秋分的痛处。她把洒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盯着自己的脚尖，怔怔地出神。
“走得远了，见了很多不一样的人和事，自然变得豁达些。以前的我活的太拧巴了。”
“你以前绝不会说这样的话，看来，大学生活过得不错。”
“是啊，还得感谢你当时对我多多担待，昔日同桌。”她笑靥如花，坦率真诚。
袁仲春环视一圈，指着眼前的树林，感慨万千。秋分不禁回想起那个可怕的下午，血色混杂着泪水染红了她的世界。
“我记得当时夏至就躲在这片林子里哭，我明明看见了她，却不敢向前一步。”他满含悔意地苦笑。
“你们现在还联系吗？”
袁仲春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我想等她考完再说。”
他们相视一笑，默默不语。谁也没再追问，没再寻求答案，大概这就是一种默契。
他们来的时候恰逢饭点，到处都是学生，塞满了整个食堂。来到窗口，看着学弟学妹掏出饭卡打饭，他们才尴尬地发现自己无卡可刷。
“怎么办？”他呆呆地问。
秋分看一眼打菜的阿姨，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她四下张望，看着后面长长的队伍思索着要不要舔着脸皮去求人帮忙。
“没有饭卡，还敢来吃饭？”
身后突然冒出一个身影，秋分回头，夏至正一脸嫌弃地朝他们走来。只是她始终没看袁仲春一眼，至少没有光明正大地注视。
“夏至，你来得真是时候。”
袁仲春先是一愣，然后淡淡一笑，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风度。
夏至冲他微微阖首，没有过多的言语和眼神。她利落地刷卡，帮他们打好饭。三个人在食堂寻寻觅觅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
“好久没有抢过饭了。”
袁仲春盯着对面的夏至，笑意盈盈，目光灼灼。秋分一边吃饭，一边用余光打量夏至。
她始终低头吃菜，不听不看，仿佛拒绝和他有任何交流。秋分看了看袁仲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过往的点点滴滴。
“以前拼了命想赶紧逃离，现在觉得还是咱们食堂的饭好吃。申大的饭可难吃了，我到现在还不习惯。”
“是啊，出去了才觉得咱们这里最好。”
袁仲春盯着夏至的额头，目光凝滞。他漫不经心地回着话，注意力大半都不在饭菜上。
“夏至再过一阵就要参加艺考了吧？”
“嗯。”夏至轻轻点头，没有抬眸。
“你来北京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接你，我比较熟悉路线。”
“不用了，我约好了朋友一起。”她婉言拒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
袁仲春受挫地一笑，慢慢地趋于缄默，不再执着于单方面的谈话。周围一片喧嚣，他们这桌却安静地可怕。
“我吃完了，先走了。”
压抑的气氛骤然被打破，夏至猛地起身，告别离去。秋分打量了袁仲春一眼，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追。
他却摇摇头，垂下眼眸，兀自盯着盘中满满当当的饭菜，不发一声。
“为什么不追？”她问。
“我们之间的误会很深，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清的，现在我不想打扰她，让她专心准备考试吧。”
秋分怅然若失地拢了拢衣领，把手缩紧袖子，快速地进食。不过，饭菜入口已是微凉。她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搓了搓手。
手背上清晰可见的血管泛着青紫，几乎没有什么血色。她望着窗外那片灰突突的树林，怔怔地出神，眼神迷离。
“我们都一样。”她喃喃自语道。
我们都一样，一样地等待，一样把委屈藏在心底，不肯提前暴露半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