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承恩舆的车轮声渐渐清晰,在这幽深的后宫中竟听着有些惊心,我不由得想到这后宫之中,这千百年来,有多少如花女子,在漫漫长夜中等待着车子停在自己的宫门前。她们每一夜都在等,但是几乎每一夜都在失望。在无限漫长的失望与希望中,熬尽了自己的韶华青春和花容月貌。
灵芸踏上如意承恩舆,车子重新启动,我听着车轮声渐渐远去,身上却被着夜风浸的,越来越凉。
回到春函苑,我唤过素月来,问道:“白日里交代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素月面有难色,我便知事情不谐,说道:“不妨事,我也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素月跪下道:“奴婢没用,未能替小主成事。”
我拉她起来,叹道:“起来罢,我岂会怪你?”
素月说道:“奴婢也知道小主心里着急,只是如今明小媛正当宠,薛小主也是皇上新近临幸的,还有那关美人,虽是告病,收了绿头牌,皇上还惦记着,时不时问起几次。就算姜公公有心,也真是没法儿。更何况……”
说到此处,素月戛然而止。
我见她面色不愉,问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何必吞吞吐吐,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素月低眉道:“姜公公说了些不入耳的话,奴婢也不必说给小主听。”
我冷冷一笑,说道:“今年数十个秀女进宫,哪个不是家世显赫、容貌出众的?姜公公哪忙得这许多来?咱们既无钱,又无势,少不得隐忍些。”
素月劝道:“如今几位得宠的小主风头正盛,小主也不必急在一时。以小主姿容,得宠原本不难。”
我说道:“别说这些了,我走了一天,身子消乏得很。”
素月说道:“那小主今儿早些歇息罢。”
素月刚要出门,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唤住她说道:“那五两银子姜公公既不肯收,就拿给苏秀去罢,她娘得了病,正缺钱医治。”
素月应了,端了铜盆走出房去。
我紧了紧身上的桂子绿锦衾,侧耳听着那滴水檐下绵延无尽的更漏,一滴一滴,似是无边无境的长,又似是刺耳的让人恨不能掩上双耳,我顿时觉得孤苦无依起来。
身子是这样的倦,却丝毫不觉得困。我知道,我的命运并不能自己掌握,即使再孤单再寂寞,仍然要继续走下去。不能停,亦不能回头。
合上双眼,思绪又飘飞至栖渺山上。
山顶上的感觉是那样的美妙,让我感受到进宫以后从未有过的自由。这种自由,我此生是再也得不到了。
脑海中蓦然闪出一句词来:安得身轻如燕子,随风容易到君旁。
含了许久的泪,终于是滑落了下来,顺着眼角流进颈窝,冰凉凉的。
更漏的声音又将我拉回到现实中来,我所拥有的,不过是这张孤单的床,不过是这一室的漆黑。
这种感觉这样的相似,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曾经有过。我竭尽全力的想,却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如同在黑暗中发现一丝光明,我陡地坐起身,冰凉的手紧紧抓住被褥。
即使是机会渺茫,我也要尽力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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