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醒了。”
京墨刚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周身都无法动弹,还有隐隐的钝痛,不过倒是还在忍受范围之内。
九宵停下手头的各种忙碌,端着手转身过来,弯腰靠近了京墨一些,将她身上还未褪去的怖忧纹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会儿:“感觉如何?”
“九先生。”京墨轻声道,“我感觉还行……”
九宵走进了些,京墨看见他手上沾着些墨绿色的汁液,一阵略有些刺鼻的味道传来,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先生又在倒腾什么?”
“你也不用怕,早晚都要用在你身上的。”九宵颠了颠手,不怀好意地朝她笑了笑。
京墨抿嘴,看着他手上那汁液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先生辛苦。”
九宵无所谓地笑了两声,直起腰抻了抻:“唉哟,可算了吧,你们这口头犒劳我可受不起。一年到头少给我惹点麻烦就算我烧了高香喽……”
“我还要躺几日?”
九宵斜眼睨她:“怎么,这就躺不住了?”
京墨想摇个头,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便自嘲一笑:“自在日子过久了,这样的拘束自然大不习惯。何况,我还有事要做。”
“放心吧,躺不了几日。”九宵倒是直爽,“只不过,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我仔细地瞧过,你身上的毒应该是已经清过了的,怎么会突然发得这么厉害?”
京墨想了想道:“似乎是因为一种什么香,我闻过之后体内的毒便有些不受控制了。”
“什么香?何时闻过?”
“什么香我不知道,是慈心庵的一个小尼姑带来的,就是来霞山前的几日吧。之后怖忧生出的满溢之毒便不受控制了。”京墨道。
九宵嗤地一笑:“你还真是不要命了,什么东西都敢乱闻。”
京墨自知理亏,便扯着嘴角勉强地笑了笑:“当时只觉得与那个小尼姑投缘,便没想太多。”
“算了,我仔细瞧过了,除了满溢之毒的失控外,没别的大问题了。你身上的怖忧纹是蛊化的原因,一时半会儿褪不下去。好在七羽和辛夷及时赶到把你救下了,问题不大,喝上几天的药便能动了。”九宵想了想,又笑了,“这也没什么,都是你熟悉的,想当年你在避殷山刚醒来时,一年里能有半载是蛊化状态的,就这程度,不提也罢。”
京墨无话可接,便岔开了话题:“南星呢,她怎么样了?”
“死不了!”九宵想起那日便有些不解,皱着眉问道,“那姑娘跟着你久了,怎么感觉变得死心眼儿了?”
“什么?”京墨一脸茫然。
九宵便将那日情景一五一十地告知京墨,又道:“她从避殷山醒来之后也算是经了我的手的,怎么说也有些交情吧,这几年为着玉生花也一直有些书信往来,怎么见了面这么生疏?”
京墨眼珠子转了一圈,僵硬地一笑:“不见面的时候她应该也是感念着先生当年的救命之恩的,但是见了面了,又情不自禁地将身受怖忧的苦楚与先生关联起来,所以才会如此吧……”
“什么?这是什么道理!”九宵觉得委屈极了,“那怖忧是漆伏上的,你们迁怒于我是什么道理?我可是费尽心思救了你们的命的!”
京墨沉默了,怖忧上蛊之后容易情绪失控蛊化,蛊化时间久了便会伤及性命。
漆伏一向不敬命,那些个姑娘遭不住死了也便死了。一直以来,都是九宵不忍心,想了办法救下了不少人。
“先生与公子在我们眼中也没什么区别,早都算成是一丘之貉了。公子又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哪有人敢胡乱肖想,只好把怒气都转到先生身上呗。”京墨阖眼轻笑道。
“嘁。”九宵撇嘴,“没良心啊没良心,冤死我算了!”
“她伤得如何?”京墨问道。
“都是些皮外伤罢了,养了这两天,早就活蹦乱跳了。”九宵又回去倒腾那些药草去了,屋子里的味道越发难闻起来。
“先生辛苦。”京墨道。
九宵一边倒腾着一边不屑地回道:“算了吧,也就嘴上说说,麻烦还不是一个接一个地给我闯?我还得给你们擦屁股。”
京墨沉默了一会儿,皱眉道:“我这次来也是因为仙宓,她……”
九宵的手顿了一下,语气平淡:“她也是被那群紫衣的姑娘杀的,那一阵子几乎隔两日便会有人来毁玉生花,一开始凭着山上的毒瘴和四处的机关我还能挺一挺。但是她们逐渐把山上的陷阱都摸清楚了,我便有些力不从心起来。这件事我传信给你们过后不久,她们差一点就如愿地毁了玉生花了。”
京墨听着,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九宵又道:“那一日她们杀上了后山的冰室里,不过被辛夷和七羽拦下了,但她们也受了重伤。好在第二日漆伏来住了几日,她们竟也消停了几日。漆伏走前,叫了几个一直在外搜集消息的姑娘来帮忙,熬到仙宓来的时候,也都死的差不多了。”
“就为了几朵花……”京墨阖上眼,无奈地感叹。
“没办法,玉生花是你的命,也是凤鸣楼里那么多姑娘的命,是一点也耽误不得的。”九宵道,“不过,好在仙宓死的那一次,她领着姑娘们反扑了一口,应该是咬了很大一块肉下来,最近她们一个月都不见得上来一次,每次来也都是稀稀拉拉的几个,或是十几个人,也算……不足为惧。”
京墨听了后半句话便安心了不少,随即挑了挑眉,笑看着九宵打趣道:“九先生,看不出来啊,你对我这么上心呢!”
九宵忙摆手:“谢谢了您昂,我可担不起啊,你别嘴上不把门,事到临头反而让我吃个大亏。”
漆伏护食地要命,这些年除了怖忧蛊偶尔出了问题的时候,连凤鸣阁都不让京墨出。而更早些,京墨刚上了蛊刚上了蛊的那一阵子,还没有凤鸣阁,京墨便在九宵这里养着。
那个时候,只要九宵靠得京墨近些,漆伏就没什么好脸色,甚至直接撂脸子的情况都有。
想到漆伏,京墨不自觉地泄了口气,眼神四处放了一圈也找不出合适的地方,只好阖了眼,暗暗地咽了口气,平了平心口莫名起来的心绪。
“行了,说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躺着吧,我先出去了,还有别的事呢。”九宵看着她的脸色就知道这话不好说下去了,索性活络了一下脖子,一边净手一边道。
“公子他……”京墨开了口,却又不知道接什么下去,九宵净了手,便站在一旁等她的下文。
京墨睁眼盯着九宵:“先生知道公子的去向吗?”
九宵摇头:“不知道,他也就来了那么几日,来也没说一句,走了也是一声没吭。走之后没两日便来了一群姑娘在这守着。”
京墨听完,倒是明朗笑了笑:“知道了,先生去忙吧。”
九宵也点头,没再说什么便出去了,留她一个人休息。
刚开了门,迎头便撞上了在外头走来走去的南星。南星瞪着眼看了九宵一会儿,赶忙行了个礼:“九先生。”
九宵点点头:“来看你们阁主的?”
“是……”
“过两个时辰吧,她才醒了,同我讲了会话,这会儿又累了。”九宵抬了抬手,“跟我去后山一趟看一看吧,正好,我也有话问你。”
南星张了张嘴,回头望了眼房门,又看了眼已经离了几步远的九宵,慢慢地跟了上去。
南星一路跟着,九宵也没急着开问,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一路。走了没两步,便有丝丝缕缕的苦香夹着些凉意扑了来。走到药园子的门栈前时,南星闻着味便觉得浑身都泛冷。
“冷了吧?”九宵一边抖落着门锁开了门,一边问道,“你们凤鸣阁的姑娘鲜少来,我倒是忘了,你们身上带着怖忧蛊的怕这玉生花的很。等进去了,给你找件袄子披着。”
南星应了声,跟着进去了。只不过也没多走几步,实在受不住,便停了下来。九宵看着她道:“你在这等着吧,我先把袄子给你找了来再说。”
其实,玉生花很是挑风水,在南国境内难养活。这霞山挨着夏国境才得以养出这四五株来。
此花性凉,这花香常人闻了顶多觉得清心静气,但是对于怖忧蛊来说,便是克星了。
这凉意在南星她们身上能放大千万倍。所以,就这四五株活玉生花的量也能给她们冻成个筛子出来。
九宵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便拿出件厚绒衫给南星扔了去:“这是你们岚姑的,我看着应该合身。”
南星披衣的动作几不可见地顿了顿,感激地笑了笑:“多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