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咱们说到在临安府地郊外,有二人江湖人称黑白双煞于酒馆内外大开杀戒,连毙薛温两家五条人命,只留蒋家那老小祖孙三人,且不说那黑白双煞为何杀人又因何事罢手,便急急纵马而去,只道这桩命案传到临安官府已是晌午之后。
温府下人只知自家三爷外出寻猎直至晌午未归,报与夫人后夫人便遣了下人去寻,心道他是野惯了的,此刻定是在哪个青楼酒馆,也不甚在意。然而等到那寻人的下人如天塌一般带着官家的人来报信时,温家夫人听罢了消息,耳间一阵轰鸣,心头血直冲上脑,登时昏厥过去。而温秉忠温通判此刻正与长子伯良在书房品茶鉴画,听了身边小厮禀报,手中茶盏“哗啦”一声跌落在地摔得粉碎。伯良大声呵斥道:“青天白日,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小厮也是一脸苦相,只道:“主君快去瞧瞧罢,尸首此刻正在衙内,已叫仵作验了!”
“是,是谁干的?”温秉忠回过神来,一掌拍在桌上,他虽是文人但此时悲愤交加,一掌也是拍得桌上笔墨尽翻。
“尚且不知!但据说泉州薛家的两位公子也在当场为此丢了性命,尸首和少爷一并抬到了衙内。薛家老太祖孙三人受了大惊吓,生死不知,此刻正在医馆救治!”那小厮答道。
“坏了!大事不妙!”温秉忠握掌成拳一拳捶在桌上,道:“薛兄一家迁京,前几日便来信说今日要过府拜访,如今碰上这样的事,让我如何交代?快,快备车,先去看薛家老太!”小厮领命去了。
如此大案命案,六条人命,当地的衙门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捕役们四处搜查,城防与夜巡都大大加紧了,也不见贼人踪影。薛家老太仍在医馆昏迷不醒,轻易挪动不得,两个小的在旁服侍。直至当夜亥时,温秉忠方身心俱疲地回到府邸,才下马车温府正大门口漆黑一片,连个灯笼也不见,那小厮嘀咕一句:“怪了,掌门的人呢,怎的连灯火也不点。”
二人心中存着疑惑相扶着从耳门进了,却见府里也是漆黑一片,门廊走道不见下人踪影,走在前院只觉四处寂静异常,极不对劲。直到走过前院,离近大堂,见正堂处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似是聚了许多人。正这时一人在堂中呼喊:“可是温通判到了,且快些进来罢!”声音远远传来仍清晰洪亮,温秉忠心中一凛只觉不好,此人隔着如此之远竟能发觉他们二人,定是习武之人,这府里府外如此做态,显是来者不善。
温秉忠低声吩咐小厮让他速去叫人,那小厮领命转身欲行,通判耳边忽有一物破空飞过,小厮轻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后脑之上露出半根两寸余长的钢针,钢针深入脑髓,人自然当场毙命。
温秉忠大骇,大呼“来人啊,快来人!”
“温通判,”忽有一轻细女声从大堂正屋顶传来,但见屋顶之上蹲坐一人,看不清面目,那人道:“且不必喊人了,你一家四十三口俱在堂内,进去罢!”话毕右手夹物一掷,只听耳边风声一响,回头见小厮头上又是一针。
这一针显是恐吓,对方出手便要人性命,温秉忠一介文人,明知家眷被胁,此刻心中却也忍不住一阵愤慨,大声质问道:“阁下是何人,既来我府上伤人性命,有何仇怨?”。
那女声不答,但见一人影从房顶跳落,足下一点,毫发无伤,径直入了大堂。温秉忠心中忐忑,却也缓步跟了上去。
一进正堂,只见温府上下,从洗衣打杂的老妇到驾车喂马的马夫,从常随的小厮到贴身的丫鬟,数十人密密麻麻尽皆围站在大堂四周,长子伯良与温夫人也在其中,而一个黑壮汉子正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众人神色慌张,但见了温秉忠进门,略微松缓了些,却也不敢作声。
那温夫人和长子伯良坐在下首椅上,见了温秉忠惊喜交加,却是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只眼珠子骨碌碌转动。
“这……这是何故?”温秉忠指着自己妻儿问道。
那黑汉子笑道:“通判莫慌,只是点了穴道而已,等正事办完,自会给他们解开。”
温秉忠眉头紧皱,肃声道:“阁下是江湖中人,我乃朝廷命官,井水不犯河水,有何正事可办?”
“诶,温通判此言差矣!”那汉子翘起二郎腿,嘿嘿一笑:“你们文人有句话叫甚么‘居庙堂……’那个‘在江湖’甚么的……”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一旁那红衣女子接道。
黑汉子一拍脑门,哈哈大笑:“师妹说的对,师妹说的对!格老子滴,好酸的词!你温通判自命清高,自称朝廷命官却也动了称霸江湖的俗心,怎的将我江湖中人的宝贝给藏了起来?”
温秉忠不知其所谓,只道他在调笑自己,若不是妻儿老小性命在此,他必定要厉声呵斥,但此刻只能忍气吞声,便即低声道:“阁下说在下藏了甚么宝贝,我府中有甚么,你自可取了去,何必胁我妻儿,乱伤人性命!”
那汉子道:“通判且当我们傻子么,若有宝贝岂可轻易给人找到?这温府上下宝贝有无,所在何地,通判定是心中有数,速速说出来,我或可饶过你一家!”
“阁下云里雾里,所指到底何物,此刻我身家性命尽在于此,我若是有,早也给了你去!”
“哼哼!”那黑汉子听罢冷笑两声,道:“罢罢罢,通判记性不好,我且提醒提醒你罢。”话音未毕,但见他身形晃动起身欺到温家长子身侧,一手解了他穴道,未等他稍松口气,那汉子手起刀落,他左边臂膀当场落地,众人惊呼,断臂处血溅如雨,人霎时跪倒在地惨呼不已,一旁的温夫人见状早已吓得不省人事,温秉忠也是大惊失色,直呼:“大郎!”却被那黑汉子以刀指面,厉声喝道:“说!那黑玉宝剑现在何处,速速与我交出来,否则今日这厅上四十余人,八十多条臂膀,我一一与你砍下来!”
厅上众人听罢均都慌乱不止,人人自危。忽一人站出来,直指黑汉子大骂:“无耻恶盗,我家主人岂是你等……”一句话尚未说尽,但见一旁那红衣女子手中银光闪动,那说话老汉轻哼一声,双目圆睁,眉中心插着一根钢针,直直倒了下去。旁人惊呼:“张管家!”余人尽皆噤声。
温秉忠见状,心中激愤不已,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恨恨道:“甚么黑玉宝剑,阁下找的东西,在下实是不知,你便是杀了我妻儿,砍去八百八千八万条臂膀,也凭空变不出甚么宝剑!”
“格老子滴,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那便如你所愿,哈哈!”那黑汉子一声喝,刀锋寒光闪烁,长子伯良人头落地,骨碌碌滚到温秉忠脚下,温秉忠惊退几步。
霎时地上血流成河,腥气漫天,那群家丁婆子哪里见过如此残忍之举,便是吓破了胆子,什么也顾不得了,如炸窝的鸡一般自堂上往外四散奔逃。
不等黑汉子叫一声师妹,那红衣女子便抢步上前,手中钢针如漫天花雨般掷出,那群家丁立时中招,厅前惨叫声一片,几手钢针掷尽,四十余人无一幸免尽皆毙命,惨叫声戛然而止,四处寂静一片。
温秉忠跪倒在地,以手掩面。那黑汉子哈哈大笑,道:“怎的,还不说么?你莫当我不知,你温家共四子一女,次子在崆峒山练武,幺子在白鹿洞书院读书,一女在峨眉山修习岐黄之术,你长子与三子尽皆毙于我手,另三个可还想活皆在于你!”
“哈哈!哈哈哈!”那温秉忠忽仰天长笑,汉子问他笑什么,他也不答,只顾大笑不止,良久笑止,直指那汉子,厉声呵斥:“狗贼,你所言不错,我温家奉命世代看管‘冥主’玉剑,数千年过去,不料今日竟还有人记得,此剑祸世所言不虚,当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温家只我一人知晓,你要那便随我来拿罢!”话毕横眉冷对,一头撞向堂间柱身,登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事发突然,那黑汉子与红衣女子没料到这温秉忠竟有这手,起身去救却也为时已晚。汉子跳脚大叫:“坏了,坏了!这下坏了!”一个纵身跳向堂外,二人运起轻功,眨眼间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