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远昭自小就心思敏,感,这点杨沅清是知道的,却不知道敏,感成这样。
“他确实文采斐然,也懂事能干,可在长姐心里,咱们阿昭也不差。何况,阿宁他并无恶意,你实在不必如此提防他!”
杨远昭将鸡汤放下,定定的看着杨沅清。
“可他到底是小姨所出,小姨对母亲做的事情,阿姐都忘了吗?”
杨沅清惊疑的看着杨远昭:“这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杨远昭垂着头,轻声道来。
“我没告诉过阿姐,在去漠城之前,我无意之间听到了小姨与人密谋……当年还小,如今想来,小姨急于除掉我,便是怕我将她谋害母亲的事情说出去。她害了母亲又想害我们姐弟,阿姐你能平心静气的接受她的孩子吗?”
杨沅清脸色一沉,认真道:“她做的恶事我自然不会忘,可她犯的罪孽与远宁无关。自我回府一来,远宁多次相助于我,他与他母亲,不是一路人。”
“人心隔肚皮,阿姐你不一定能看得明白,血脉相承。小武氏为人卑劣,杨远宁是他亲生的,能好到那里去!”
“阿昭,不得无礼,他虽是小武氏所生,但也是爹爹的骨肉。小武氏虽人品卑劣,可爹爹行事光明磊落,他怎么就不会是与爹爹血脉相承,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呢?”
杨远昭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杨沅清无奈扶额。
杨擎是死于叛国之罪,不能享香火祭拜,杨沅清便将他的牌位藏在小武氏之后,算是替他偷些供奉。
还没到小武氏出殡之日,宫里就来了人,皇帝微服到访。
杨沅清带着弟弟妹妹们在世安堂外接了驾。
“拜见皇上,皇上私访自此,杨府蓬荜生辉,只是世安堂里停了灵,恐怕不方便请皇上进去了!”
皇帝被杨沅清顶撞了也不恼,饶有兴味的打量着杨沅清。
“杨卿与你母亲是越来越像了,这倔强性子都如出一辙!”
杨沅清一阵恶寒,想起小武氏死前说的那些话,对皇帝多了几分提防。
“母亲走得早,臣并未学到母亲的性情,外人都说,臣的性子更像爹爹一些。”
皇帝想到杨擎,脑中旖旎的想法散了个干净。
“呵呵,杨卿就是爱开玩笑。”
杨沅清让人在花园里上了茶水招待皇帝。
“近日府中在办丧事,也不便招待陛下了,望陛下不嫌府上茶水粗漏才是!”
皇帝端起茶杯闻了闻,微不可查的蹙眉。
“将军府竟然喝的是陈茶?”
安公公站在皇帝身后,眉头一竖,指着杨沅清骂道:“将军府好大的胆子,竟敢让皇上喝陈茶!”
杨家姐弟纷纷下跪,杨沅清温声道:“皇上明鉴,实在不是臣有心轻慢,实在是府上只有陈茶!”
皇帝一拍桌子,冷哼一声:“一派胡言,你父亲身前可是一品大将军,你也是朕亲封的二品玉兰将军。你母亲出身武定侯府,将军府上,怎么会只有陈茶!”
杨沅清面不改色的回道:“皇上明鉴,虽然父亲生前确实是一品大将军,将军府为不缺银钱,可府中无人爱茶,便也没花银子购置茶叶,皇上是微服私访,臣事先并无准备,所以,只能委屈皇上喝陈茶了!”
皇帝眯着眼看了杨沅清一眼,嗤笑一声。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与你母亲越来越像了!”
杨沅清垂着头不再说话,皇帝也不再逗弄她。
“朕今日来,是要带阿昭回宫的,礼部已经置备着了,随时让他认祖归宗。”
皇帝一番话,将杨家姐弟震得不轻。
杨沅清谨慎的将杨远昭拢到身后。
“皇上说笑了,阿昭是杨家的孩子,自然是要在杨家的,何来认祖归宗一说?”
“你就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若你不懂,朕便也不介意再说一次,阿昭是朕的血脉,朕让他流落民间十几年,实在亏欠,往后,朕便要将他迎回宫中,让他做回皇子,好好补偿于他!”
杨远宁姐弟惊讶得合不拢嘴,杨远昭死死地拽住杨沅清的衣摆,含泪摇头。
“阿姐,我不要走,我不要进宫,我是杨家的孩子,我就是死,也要和阿姐在一起。”
杨沅清安抚的拍拍他的手。
“阿昭放心,阿姐不会让你走的?”
安公公对杨沅清姐弟骂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让四皇子进宫,是势在必行之事!”
“不可能!只要我在一天,就不可能让阿昭进宫。”
皇帝轻笑一声,弯下腰来,凑在杨沅清姐弟耳边轻声道。
“杨将军,你若是个聪明人,就该明白做什么选择才是对阿昭好。你知道你爹为什么死吗?就是为了保全他和你母亲的名声,朕悄悄的将他接走,昭告天下,说他是早死的闵贵嫔所出,只是一直养在民间。
可若你执意不愿,朕大张旗鼓来接人,你母亲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阿昭也要背着个私生子的名头,将来如何能抬起头来做人!”
杨沅清瞪着皇帝,目眦欲裂。
“你……卑鄙!”
皇帝一愣,随即嗤笑道:“自打朕登基一来,已经没人再敢辱骂于朕了,你和杨擎都胆识,不愧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你倒是有杨擎的几分风骨。可惜了杨擎,好好的一个英雄,为了一个女人,甘心背负污名而死!”
杨沅清不错眼的打量着皇帝,似乎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
杨远宁死死地按住她的手。
“长姐,万万不可……”
杨沅清死死咬住下唇,立时,嘴里就充满了血腥之味。
杨远昭抓着她的衣摆,眼眶通红。
“原来,是我害了娘亲,也害了爹爹。我从小不受待见,流离半生,好不容易与家人团聚,又家破人亡,全都是因为我是个私生子。因为我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杨沅清抱着他,眼泪落在他的发间。
“不是的阿昭,不是这样的,父亲什么都明白,可他还是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所以,你就是杨家的孩子,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不是什么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