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南风从山岗上吹过,夹杂着从湖边带过来的习习凉风。天边散发着橘黄的光,而另一边渐渐看到繁星几斗。
一个老头,虽然身子看上去还很硬朗,但满脸被时光摩挲留下皱纹与伤痕交错在一起,难以看出他年龄几旬。但上扬的断眉和嘴角,似乎心情不错。
“老太婆!烧饭了没啊?”老头站在一间茅屋外面的篱笆边往屋子里喊,虽然屋子破败不堪,但篱笆墙筑地整齐有序,每一根篱笆都有成年人的腰围般粗细,高一丈有余,木心黝黑,老人拿着自制的长柄烟斗在篱笆墙上敲了几下,抖落掉烟锅里攒出来的满满的烟灰,发出了阵阵金石敲击的声音。“诶,不错不错,这烟斗好啊。”塞进嘴里抿了几口,又长吸一口空气,似要让这烟气从这嘴进入这肺里,再逛遍全身的五脏六腑。“诶呦,不错不错,这烟丝也是好东西。”
“嚷嚷什么!”屋里传出来一声老太婆的抱怨,接着是一段呜呜囔囔,听不真切。
老头子挠着耳朵窝,不搭理里面那老太婆的哔哔赖赖,又大吸了几口烟嘴,才慢慢弯下腰,拽着篱笆门上面绑着的一根大麻绳,不怎么费力地抬起了杵在地头里的几根桩子。一步跨过去,篱笆门也随之落下,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而里面能看到,有一个正在做饭的老太婆,和光着脚丫趴在地上不知道干嘛的小屁孩,还有一个在屋里,透着残破但明亮的玻璃,能看到一个年龄大概在十一二岁的男孩,正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对着烛光认真地看着呢。
“拿去做饭。”老头子从腰上解下一个布袋子丢在妇人脚边,“今天给俩孩子补补,吃回锅肉!”
“啊,回锅肉!又能吃到回锅肉啦!”听到有好吃的,光脚丫的小屁孩丢掉手里的小玩意儿,凑到布袋子边上,脏兮兮的爪子在袋子上印了几块污迹。
“先去洗手,等会奶奶给你烧。”老太婆将袋子拿过来,发现装得鼓鼓囊囊的,抬头问道:“哪来的这么多?”
“哼!于老头子亲手送来的。”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烟斗,便头也不回往屋子迈进去。
“能耐样儿!”老头子说的话老太婆是一万个不信,不过手脚更麻利了不少。
屋内设施很朴素,一张大床,老头子老太婆和小屁孩睡一块,一张小床,是那个小男孩一个人的,周围还围上了一层布帘子,平时睡觉的时候把它拉上。沾着土的农具旁边放着着一个大衣柜,不过也没大多少,差不多够两个小男孩鼻子挨着鼻尖站里面。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今天去学校学得怎么样?”老头子坐在小男孩边上,像往常一样问问最近学习进度。
“今天新来了一个老师,叫梁河,教我们历史,都还好,就是挺无聊的。”
“历史?那好啊,教的啥?《异世纪》?”
“那是神话故事不是历史,历史课不教这个。”小男孩合上书,封面上写着《元素演算》四个字。
“《异世纪》怎么不是历史?”像是听到了大逆不道的话,老头子瞪大了眼睛,挺着腰板一脸严肃的对着小男孩说道:“那是新纪元的开始!上面记载着我们异能的起源!怎么能说不是历史?”“历史是历史,《异世纪》是《异世纪》。”这种事情,小男孩讲不通透,已经学过历史的他也开始从逻辑角度去思考问题了。“时代的发展,异能的运用和创造肯定是一代强过一代,但直到现在世界现有的异能也比不上异世纪里的十分之一,这个道理讲不通的,所以这只能是撰写者的胡编乱造。”
小男孩说完了,不由得感到有些痛快,回过头来看到一脸失落的爷爷,心底里又有些后悔了。
老头子摇摇头,微弱的烛光照在一侧,脸上交错的皱纹隐没在阴影里变得晦暗。老头子端起旱烟放在嘴里抽了几口,青色的烟气从干裂的嘴角飞了出来。
“爷爷?”
“没事,孩子长大了,懂得明辨是非了。”爷爷拍了拍小男孩的头,眯了眯眼睛,开口道:“云啊,你知道为什么,王有名字,而神却没有?”
小男孩低着头,试探的说了句:“因为不知道吗?”
“对。”老头子坐直了身子,将旱烟搁在床头,缓缓地说道:“因为能力不足,哪怕是告诉了我们,名字,也会因为自身的局限而以遗忘。”
“算了,不谈这个。”老头子将头探出门外,对着小屁孩道:“腾腾,想不想听爷爷讲故事啊?”
“想,想,我要听爷爷讲《异世纪》!”小屁孩不管这些,只要有意思的他就喜欢,听到这些就凑了过来,他最喜欢听爷爷讲关于神和王的故事了,之前在院子里摆弄的小玩意,就是按爷爷的说法磨出来的一把骨刀,其实就是奶奶用剩下的烧火棍。
“好,等吃完饭跟你讲神和王第一次相遇的故事好不好?”老头子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小屁孩的头发,觉着小屁孩最近又长高了不少。
“好,我还要吃回锅肉!”
夜幕彻底降临,万物归于沉寂,星星零零的烛光成为了冰冷荒芜的大地上唯一的避风港。
翻开厚厚的《异世纪》,首章便是一段关于《异世纪》起源的故事,公元2020年,也就是异世纪元年,一场前所未有的灾变突然爆发,一切掩藏在人心中最深处、最可怕的欲望成为了真实的魔鬼降临在这个世界。而人是一种依靠欲望而生的生物,对财富的欲望,对权力的欲望,对同类的欲望,甚至是对生的欲望,如果世界上一共有100亿人口,就等于同时诞生了100亿个魔鬼。它们一个个从人类的影子挣扎着,嘶吼着爬出它们那个阴暗寒冷的世界,然后拼命爬向身边最可口美味的食物:母亲在死前对欲望未达成的悔恨、绝望,和对生命的依恋。然后得到了生命诞生后的第一次洗礼,成为了完全体。那时候,混乱的世界,冰冷的尸体,强大的恶魔,共同创造出了一个将旧人类文明摧垮的黑暗时代,接着便是长达两百年新人类在末世的废墟中垂死挣扎的经历。而也正是这本书,新人类才将自己的所生活的这个时代称之为异世纪时代,今年的冬天过完,就是异世纪的第2373年。
晚饭之后,老头子一家舒舒服服的坐在屋子里,老太婆和小男孩凑着家里唯一的一盏油灯,一个慢慢地忙活着手里的针线活,一个读着之前没看完的《元素演算》。
“爷爷,我要听《异世纪》,之前说好的,讲神和王第一次遇到的故事。”小屁孩坐在床上抱着《异世纪》,厚厚的书几乎和小屁孩身子差不多大小了。从中间翻开,密密麻麻跟自己小指指甲大小的字占满纸的每一点空间,可惜小屁孩还没开始上学,上面的字几乎都不认识。
“行,我想想啊,啊?用不着书,全都记在你爷爷脑子里面呢。”老头子深思一会,然后开口道:“当时外面下着暴雪,还没有获得异能,因为发烧昏迷了三天三夜的神,依靠着顽强的毅力活了下来,然而等待他的他人生当中最艰难的七个时期之一......”随着老头子低沉沙哑的声音,关于神的故事慢慢的被揭开,虽然受教育的熏陶,小男孩不再相信书里面记载的东西,但是每当爷爷讲起这段历史,还是忍不住去想象那惊心动魄的场面。小男孩渐渐放下了手里的书,轻轻地靠在床上,奶奶灯光下被拉长的身影趴在了爷爷的身上,细密的针脚渐渐慢了下来,追逐着爷爷缓急的语速,小屁孩抱着爷爷的胳膊,轻轻合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神和王那段精彩的故事。仿佛永远也不会终结的祥和安宁氛围静静回荡在屋子里面,因为关于神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时代演变,大陆的版块上出现了一个个新的国家和城市,而这户人家所在的国家——玉国,则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在距离这个乡村数千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叫做玉城的城市,也是这个玉国的首都,坐落在一个富饶且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有一群自称为王的后裔的姓氏,在强大的手腕下建立了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王宫,同时还肩负着维护国家和平的责任,不过这个和平其实是不存在的。
王宫内,刚刚上任一年的新王,名叫孙参,年龄不过三十岁,之所以能够在数个王储中争夺到王位,运气、实力、心性也绝对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是承德王位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完美,反而会因为站的太高,而常常感受到逆风来袭带来的寒冷。
此时他正在侧耳倾听来自脑海里的声音。
“西边,一千五百公里,最后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
“是。”新王小声回应道,然后拿起王位上的一个铃铛摇了三下。
“畏三在。”一个模糊的身影夹着风来到了大厅,欺身单跪在新王面前三丈的距离。
“给你三天的时间,到西边一千五百公里把这本书带过来,顺便收回畏二的脑袋。”新王丢下来一张图片,下令道。
“是。”
人影离开后,新王起身站到了窗户边,望着天上的皎洁的明月,重重地叹了口气。
山间,最后一盏灯火也悄悄熄灭,老头子小心翼翼地将孩子盖上被子,看了一眼早早拉上床帘的小男孩,躺在了床上。不一会,床的那边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而小男孩在这个时候悄悄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窗外的明月。他知道爷爷有一本和外面卖的不一样的《异世纪》手抄板,一直像供着宝贝一样把它搁在柜子上,可能是因为爷爷讲故事太深入人心,急迫的想知道后续的故事,直到现在,家里人都睡着了,自己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索性看一看吧。”小男孩想道,悄咪咪的走下床,来到了那个放着《异世纪》的柜子面前,将上面摆着唯一的一本书取下来。
厚重,是捧在手里唯一的感觉,把它放在床上,占据了接近一半的面积,不过爷爷平常很爱惜书本一类的东西,这本书在家里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依然保存的很完整。
翻开第一页,上面写了三个目录,分别是“异能种类区分”“异能实战运用”和“鬼物种族”,上面都标注有“作者孙宇”四个字,小男孩不由觉得有些奇怪,既然都是孙宇写的,为什么还要在这个地方特意标注,而不是在书的封面。
直到看清后面标注的页数,才知道这些目录都写在了书的后半段,前半段书写的故事才是真正撰写者自己的东西。
“等等,孙宇,这不是第一代神王的名字吗?”小男孩想起来了这个名字的由来,而现在流行的《异世纪》就是由孙宇写的。那这一本书,莫非是借用名字的盗版书?小男孩不禁这样猜测道。
“也没有注明撰写者名字,果然是盗版。”翻过那段撰写者自己写的东西,小男孩直接去看目录上的东西,结果这一看不要紧,小男孩瞬间就入迷了,里面的内容哪里是书本上能学习到的,上面记载了上万种异能的特性和运用方法,就是花一年的时间也不见得能全部了解,而操作手法和流程也是闻所未闻,直接打开了小男孩对于使用异能的奇妙构思。而且描写的也很细致入微,小男孩使用了一个复刻异能直接将上面的内容原封不动地一页一页复制下来,将字体缩小到极致,印在了自己的床帘上。一直到东方露白,一宿没睡的小男孩才把上面“异能种类区分”和“异能实战运用”给复刻下来了。
等到奶奶起床的时候,正看到自己的孙子把床帘从墙上拆下来。
“大清早的,干什么呢?”
“没事。”小男孩将书放回柜子上,把拆下来的床帘整齐的叠好放到自己的枕头下面。“奶奶,我去上学了。”
“这么早,天还没亮呢。”
不过小男孩已经穿好衣服鞋子,端起盆舀了一瓢水去洗漱了,再过一会,外面响起拉开栅栏的声音,显然小男孩已经出发了。奶奶慢慢地走出房门,抬起头还能见到几颗晚星还高高的挂在天边。
“似乎太过喜欢学习,也不是一件好事。”奶奶回身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