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暮的日记第二页:
那些我们所熟知的、并且习以为常的日子,
其实多么的令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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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时间:2015年9月17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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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也会愤懑,也会怨恨,
但那是过去了。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汪死水,永不会泛起任何波澜。
因为他知道他的波澜不会带来任何改变,他的波澜“毫无意义”。
这世界上大多作恶多端的人,日子过得都比一般人要滋润得多。
向他这样的,才是真正“罪大恶极”的人。】
阳暮拿着浸湿的抹布重新回到了教室,清理着自己课桌上那些肮脏的涂鸦字句。
他深吸了一口气,泪水从眼眶中漏出,滴在他的腿上。
于是他擦了下眼睛,吸了下有些发酸的鼻子,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抹布,然后继续机械般的清理自己的课桌桌面。
【他的意识混乱茫然。】
【今天他迟到了,
在一个还不错的天气,
一个还不错的日子,
他迟到了。
他经常坐的那路公交车,难得的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红灯和拥堵,
甚至当他抵达临近学校附近的车站的时候,时间还算绰绰有余。
但步入距离学校只有一百米都不到的那个小巷,是他噩梦的开始。
他每天早上都会给自己一直照顾,搭建了一个小窝棚的流浪猫喂食,更别提其中一只怀孕的母猫前一段时间还刚刚产下了一窝小猫。
但是今天那个小巷里多了几个正在拿着那些小猫肆无忌惮蹂躏的校霸。
为了保护那些小猫,他遭受了这些家伙同样是毫无缘由、只是找乐子而施行的恶意殴打。
如果不是刚巧路过一个中年警察将这些家伙赶走,
也许阳暮今天都可能进不了学校。
这些身为学生的校霸,他们下手从来不知轻重。
阳暮身上的尘土也是在那个时候沾染上的。
他想跟倪满阳说的正是这件事,但是……
倪满阳不可能理会他。
他也知道自己的解释毫无意义。
因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因为他是那个已经被否定的“异教徒”。
仅此而已。】
【你……不,你们觉得他很惨吗?我觉得是他自作自受,不是吗?】
【不过……他的厄运还没有结束。】
伴着一声巨响,以及脸上传来的刺痛,他被从浑噩之中唤醒。
他的脸被人重重按到了桌子上,一个比起倪满阳的声音还要更加尖锐的女声响了起来:
“阳暮?!我他妈给你脸了怎么的?这么喜欢收拾滚出去收拾啊!要不要我跟倪老师申请一下,你把全校的桌子都擦个遍啊!”
“上课多久了还在那儿擦擦擦,你擦你妈呢?!”
对方松开了阳暮的头发,脸上和头发被撕扯的刺痛感让他清醒了不少,但他还是有些恍惚地、抬头看着对方。
【周四早晨的第一节大课属于数学老师东莎,
一个比倪满阳年轻一些的教师,但是也比倪满阳更像是一点就燃的火药桶。】
思绪混乱的阳暮并没有注意到东莎的到来,所以,他清理自己桌面的动作,也就成了点燃东莎的那点火星。
东莎一把抓住了阳暮的后领,将他拽了起来,拖到了身后,而阳暮脚步踉跄,绊倒在了满是拖把、扫帚的工具角里,只是还没等他爬起身来,东莎又一把抓起阳暮放在桌角的数学书,甩到了阳暮的脸上,喝骂道:
“你这种什么都干不好的垃圾!别浪费我时间了!站着上课!”
“……”
阳暮依旧无言,只是伸手拾起了落到地上的那本,因为东莎大力甩过来,封面几乎都快被撕裂的教科书,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接着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留了下来,伸手摸了一下鼻子,发现似乎被东莎砸出了鼻血。
“老师!我犯困!我申请到后面站着听课。”
一个声音浑厚、中气十足、理着寸头的魁梧男生站了起来,还没等东莎回应,就自顾自的抱着书来到了教室后面。
当然,东莎也没理会他,扫了他一眼之后就翻开自己的教师用书开始“照本宣科”。
而那个寸头男生来到了阳暮身旁,在东莎背身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能量棒和两张卫生纸,一把塞到了阳暮的书上。
阳暮终于是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扭头看向那个男生。
【孙钊,高二五班的体委。
他是极少数没有参与欺凌阳暮的,也是唯二之一,没有选择袖手旁观的人。】
“堵一下鼻子,然后吃点儿东西,”孙钊压低了声音,“你肯定早上又把自己的早餐拿去喂猫了吧?不吃点儿东西怎么顶得住大冬瓜一节大课。”
“孙钊?”东莎突然喝到,“你到后面是去听课的还是聊天的?”
“回您的话!”孙钊连忙往旁边挪了两步,用洪亮的声音回答道,“小的是来听您念课的。”
他的回答立刻在班里引起了一阵哄笑,而东莎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则是面色阴沉几许,便也不再理会孙钊,几许开口:“我们假设……如果……”
“嘛……”孙钊撇了撇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反正你也真的是念课就是了。”
“谢谢……”而旁边的阳暮咬了下嘴唇,用孙钊给他的纸堵住了流血的鼻子,将能量棒揣进了裤兜里,最后抽出了一支笔,在书上勾写起来。
【他勾写着和这节数学课毫无关联的文字。】
【勾写着,属于自己的遗书。】
【这些烦闷、黑暗、绝望、冰冷的文字,
能让他最大的宣泄内心的悲哀。
但他毫不在乎,
因为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