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场腥风血雨刚过,天下太平。
北武林万锋堂堂主林剑苏仗剑夺天下,年纪轻轻便扬名于江湖,俨然成为北武林主宰。数年之后,南武林乌月教迅速崛起,以其狠辣绝世的武功及咒术操控了南武林多数门派。自此,一南一北便形成了对峙局面,两方人马明争暗斗,都想夺得天下,成为武林盟主。
这一晃,又是数年。
在决斗多次未分胜负的情况下,两派很一致地停止对决,开始养精蓄锐,先壮大自己的实力。所以,一度扬起的硝烟暂时歇下,整个江湖处于风平浪静的状态。
北武林,万锋堂。
“夫人,堂儿呢?”刚忙完公事回到家中的林剑苏不见长子问堂,不觉皱眉。
林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她生的孩子,却生来一副怪异的性格,谁也捉摸不透。
“我知道我知道!”年方五岁的林家小么林小罗举起了胖乎乎的小手,“大哥和月琅在一起玩!”
“堂儿又和那只狼在一起?”林剑苏的眉拧得更紧,心下甚为不悦。
“爹爹为什么不高兴?月琅很乖的!”见爹生气,林小罗不解地问道。
林夫人抱起了女儿,轻斥:“小罗不要乱说!”
“小罗没有乱说,月琅就是很乖嘛!二哥,你说是不是?”林小罗不服气地嘟起了嘴巴,问站在一边的小男孩,那是林剑苏的次子问河。
林问河见宝贝妹妹问他,乖乖地点了下头,说道:“是的,月琅很可爱,像小狗一样乖。”
“河儿,去读书!”林剑苏虎下了脸,喝道。
“哦,好的。”林问河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脚下生烟,立刻跑得不见了踪影。
“夫人,你看着小罗,我去找堂儿。”那个不听话的孩子,非得狠狠教训一顿不可!明明告诉过他不准和那只狼在一起,他不听;让他读书练剑,他也不听。11岁了,整日里呆在万锋堂,抱着那只狼,哪也不去,性格也孤僻得令人生厌,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他林剑苏生出这样的儿子,传出去不是叫人笑话!
带着一肚子怨气,他直奔后院竹林,那是林问堂经常呆的地方。
果然,在竹林里,赫然有一个小男孩的身影,那是一个相当俊秀的小男孩,身上穿着昂贵的丝质华服,却不甚雅观地坐在地上,逗弄着身边的小狼。白色毛皮的小狼,远远看去就像一团雪球,可爱异常。它偎依在小男孩的身边,显得很是乖巧。
小男孩似是听到了什么声响,猛地转过了头,一双黑亮的眼睛因他迅速的动作而划起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静止。
他看到了他的父亲,正从远处走来的父亲,但,他只是很淡漠地朝着他父亲走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便又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头,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身边的小狼身上。
很嚣张的一个小鬼,显然地,他没有把他的父亲放在眼里。
“堂儿!”一声暴喝,林剑苏已经站到了小男孩的面前,站定的同时,他的命令也随之出口,“站起来!”大家长的命令不容置疑。
小男孩没有吭声,也没有抬头,却很缓慢地站了起来,站直了,依然是低着头,看着脚下,一言不发。他身旁的小狼也站了起来,站了没多久,又趴下了,睁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在它面前的父子,耳朵竖了起来。
“告诉爹,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和月琅一起玩。”小男孩老实地交代。
“还有呢?”
“没有了。”
林剑苏闻言,差点气炸:“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
小男孩沉默了一会,轻轻地说出两个字:“没有。”
“你这混帐东西!爹说过的话你有听过一句吗?让你习武读书你不肯,让你把这只狼丢掉你也不听,你到底有没有把爹放在眼里!”
“哦。”小男孩像是恍然大悟,终于抬起头,看向他。正当林剑苏认为他是要忏悔的时候,却听他轻描淡写地丢出三个字,“我忘了。”
林剑苏扼腕,脸色气得发青,真恨不得一掌打下去,打死这个忤逆子。还好,他忍住了,能成为北武林的主宰,没有过人的器量是不行的。可气的是,在外头无论怎样他都可以谈笑风生,回家面对他这个不成材的儿子,他却总能火冒三丈、怒火攻心。难道,真所谓“一物降一物”?而能降住他的正是他的这个儿子?他几乎就要这么相信了,堂儿根本就是他的克星。
见父亲不说话,林问堂也不主动说话,只是一个劲地低着头,木偶一般。
“好好好,爹也不跟你多计较,只要你把这只狼拿出万锋堂,爹就不再多说什么,听到没有?”他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与这小子周旋,这小子的心肠比石头还硬,性格比木头还驽,他拿他没办法。
“爹,你为什么不喜欢月琅?”破天荒地,林问堂竟开口问了一句。
“因为它是一只狼,虽然长得像狗,但,狼就是狼,它终有一天会显露它的本性,伤害到无辜的人。”
“哦,我知道了。”听到这样的解释,林问堂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然后蹲下身子,抱起了脚边的小狼,站了起来,“爹,我走了。”
“嗯,这才乖。”以为他是要把狼送走,林剑苏满意地点了下头,目送他离去,直至他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而事实证明他的想法错得离谱,林问堂根本就不是去把狼丢掉,而是和狼一起离家出走了。我走了——这三个字意味深长。
当林剑苏明白过来,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林问堂和小狼月琅早已不知了去向。这下,他就不只是生气了。
南方,如归客栈。
临窗的桌子,坐着一男一女,男子大约三十上下的样子,长相俊美,却带几分阴气。女子年纪尚轻,容貌清丽,有芙蓉之姿。
“情,你半天不语,是在想事情?”好半晌,女子开口问道。
男子看向她,淡淡一笑:“是在想一些事情,想着,略觉烦恼罢了。”
女子不由好奇:“是什么样的事情居然会令你烦恼?”
“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想收个徒儿罢了。”他缓缓地说着,眼睛瞟到了别处,“一转眼已经七年过去了,这七年,我们与林剑苏势均力敌,谁也占不了谁一点便宜。”
“所以,你就想训练出一个令你满意的徒儿,再去与林剑苏比试吗?”女子慧质兰心,一下便猜出了他的心意。
“不错。”男子颔首,承认了,“可惜的是我膝下无子,若不然也不用费心去找一个有天分的孩子。”说到着,他忍不住哼笑了一声,“那个林剑苏虽说有两个儿子,却不见有哪个出众的,倒不如没有了。”言语之间尽是对林剑苏的讥讽。
“情,若是想找有天分的孩子,教中倒有几个,你不考虑一下吗?”
“不。”男子摇了下头,直接否决了,“本教的那几个孩子,虽说聪明,却也承袭了本教的阴狠毒辣,不是我中意的。要让林剑苏输得心服口服,我必须培养出一个能让人敬重的真君子,不仅要有真才实学,更要有一颗纯净无瑕的心灵。”
看出他的认真,女子怔了怔,突然间笑了:“情,你不是在为难自己吗?那样的孩子,先不说难找,即便是找到了,凭你能把他教成那样吗?”不是她小瞧了他,但,乌月教本就是邪教,培养一个真君子,那未免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原来,这一男一女竟是乌月教的人,那男子是乌月教的教主常情,而那女子则是他的得力手下燕婵歌。
常情见燕婵歌怀疑他的能力,也不着恼,只是微微一笑,端起桌上茶水,轻啜了一口:“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话音刚落,他的动作顿住了,一双利眼看向了某个定点,而后,他的唇角微微地向上扬了扬。
“情?”他怪异的表情让燕婵歌觉得奇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她赫然看见——
“我说这位小少爷,你这样子真的不能进去!”
“为什么?”怀中抱着小狼的林问堂面无表情地瞟了眼解释了半天解释得大汗淋漓的店小二一眼,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次,“月琅很乖,它会陪着我一起吃饭。”在外流浪了一个多月的万锋堂大少爷林问堂居然还能保持一身的干净整洁,真是让人匪夷所思。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竟能只身一人从北方平安无事地来到南方,也足以让人称奇了。
店小二头皮发麻地看了眼他怀中睁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的小狼,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小少爷,本店向来没有带宠物一起用膳的惯例。”更何况还是一只两眼充满了野性的狼。
“为什么?”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话,林问堂又问了一次。
天!店小二快疯了。
“我饿了,月琅也饿了,要吃东西,吃了,我们会付钱的。”
“这、这——”
见他为难的样子,林问堂低下了头,轻声地说道:“一路走来,都是这样子的,月琅真的很乖,你们为什么不信?”
“这个——”店小二真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眼。
“我们吃完就走。”他又低低地说道,“我们可以出双倍的钱。”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的钱。
“小少爷,这个真的不合规矩啊!这——”
“让他进来。”一个阴沉的声音突然介入。
店小二回头一看,差点吓破了胆子:“常常常——常爷!”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怕乌月教的教主。
“你下去吧,给这孩子准备吃的。”常情交代。
这次店小二没敢再说半个“不”字,连声说着“是”,擦着冷汗,忙不迭地跑开了。
常情微笑着看向了林问堂,伸手摸了摸他怀中小狼的头:“我请你们吃饭,如何?”
“为什么?”林问堂抬头看着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