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深似海,也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苏莲子一身巡城卫的打扮,拿着令牌到了孟府门首,对看门的侍卫说:“我是巡城卫张方,有要事求见孟参军。烦请通报一声。”
那侍卫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半晌道:“等着吧!”
说完也不动身,也不理睬苏莲子,换了个姿势倚在门首继续打盹儿。
想来是此时不便通报?苏莲子觉得自己此时不宜声张,便站在门首等候。
不多时,有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从府中出来,朝门口侍卫揖了揖,挟着一卷书文,小心翼翼地告辞去了。
是了,像是孟云徕正在待客,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客人?她不由得垫着脚尖往里东张西望。
那侍卫看见了她,便不耐烦地摆手:“一边去!”
“孟参军何时有空?”苏莲子见他行动无礼,语气便冲了些。
“嗬!”那侍卫斜了她一眼,“孟参军日理万机,哪里能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来见?看到刚刚那位君子了吗?”
他把手斜斜一指,那个挟着书文的背影佝偻着还未行远。远远看去,弯着腰一颠一颠,倒像个步履蹒跚的老鸭子。
苏莲子不解其意,老老实实答说:“看到了。”
“那就是名满姑苏城的紫箫才子向书城,一个月前向我们参军献了紫云箫。他前前后后一共来了五次,哪次不等得个把时辰?可真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就连我们这些人——”
他摇了摇头,“紫箫才子每次都赠银相交,也就是这样的实诚君子!孟参军今日才见得一见呢!”
说着,他拿眼上下瞟着苏莲子,鼻子中“哼”了一声,“呸”一口稀痰吐到了苏莲子脚下。转身又回门首倚着去了。
这下,就算苏莲子再迟钝也听出了些深意。孟云徕在不在还不好说,可她今日要是不拿出足够的钱贿赂眼前这尊门神,想要得到一声通禀恐怕是不可能。
可是要说起钱,她从师父那里继承来的可是一文也无。不过还有身后这匹程立雪留下的马——
可是牵匹马来行贿未免也太明目张胆,自己倒也算了,毕竟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况不是自己的?只是恐怕那侍卫不肯收。
她看了看那侍卫鼻孔朝天的模样,更觉得不好办了。但这时折返回去找独孤,或者去巡城卫,实在太麻烦了。
想到此处,她取出了荷包中那块玉珮。虽然有些不舍,但权宜之计,回头再拿钱来赎应该也可以吧?
“些许微礼不成敬意,劳烦通报一声?”
那侍卫目光被这玉珮吸引,瞬间放光,伸手接过。心中雀跃不已,暗想这乡下傻帽还真有些好东西呢!
不想,一只纤纤玉手从半空中抢去,扔还苏莲子。
“这是少将军派来公干的,你也敢拦?”
苏莲子一看,原来是丹凤。她显然是认出了苏莲子,为她出头。
那侍卫连忙敛了神色:“丹凤姑娘见谅。原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想着逗一逗这位小哥。您大人大量,可饶了我这次。”
丹凤也不多理他,径自带着苏莲子入内:“苏——”
苏莲子连忙打断:“在下巡城卫张方,来求见孟参军。”
丹凤神色不见变化,淡淡道:“跟我来吧。”
丹凤自然不能带她直接去孟云徕处,便领她到芙蓉苑来。
孟青平乍一见她便红了双眼,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把她看了一遍,恨不能透过衣裳把骨头缝里都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完了,扑上去便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
丹凤低眉低眼地退下去,顺便带走了一屋子的侍女。
“你怎么啦?呜呜~吓死我了!我听说姑母让人抓了你呜呜~我怕她会杀了你的呜呜~我让哥去找你他也没得到消息,只说你逃走了,还绑架了玉林儿呜呜~我好怕你会死呜呜~”
苏莲子感到自己的肩头已经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张手张脚不知所措,心里又一阵欢喜一阵感动。师父涅槃,燕姨远走,她本以为自己就这么无依无着了,没想到还会有另一个人对自己有如此这般的挂念。
片刻,才勉强学着拍了拍孟青平的背:“别怕,没事儿。我这不是好好儿的。你知道我出身寺庙,如来佛祖保佑,妖魔鬼怪都近不了我的。”
“你骗人!”孟青平猛地推开她,倒被逗笑了,抿着嘴背对着她笑弯了腰。
等缓过了气,才抬头问她:“你穿成这个鬼样子来是怎么回事儿?”
苏莲子一身巡城卫打扮,她怎么看怎么别扭,最别扭的是这么看着苏莲子还真像个俊俏小哥,举止之间略加注意,只要不出声,绝不会有人认出她是女子。
“我遇到了少将军,他知道我开罪了孟夫人,所以给了我这衣服,方便我出入姑苏城。”
“哦。”孟青平一转念,又说:“不过说也奇怪,你到底怎么开罪了姑母?你虽然绑了玉林儿出逃,可她竟然也没有张榜缉捕你。这可不像她的为人!”
“玉林儿不是我绑的,是他救我出去的,他和我本是故交。”苏莲子把前事简要说了一遍,把孟青平惊得声声称奇。
“苏莲子,你是什么神仙人物!在山上救了玉林儿,一下山又救了我!我见过最离奇的话本也不敢这么写!回头我一定把你这段经历说给说书先生,让他好好长长见识!”
“你可别胡说!”苏莲子作势要去捂她的嘴,“我今天来是有正经事要问令兄。他此刻可在府中吗?”
“什么事啊?其实前两天的事阿兄一直很担心你,四处打听你的消息。你能安然无恙,他一定很高兴。”
“是关于我师父的事。寒山寺藏书阁失火的事你相必已经听说了。我师父——不幸罹难,师父临终提到有些事和令兄有关,我想问问他。”
孟青平听出她言语中的不明意味:“失火,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意外的山火吗?”
“意外山火?”苏莲子大惊。
“是啊。”孟青平看着她惊讶的神色说,“如今城里的人都这么说。想来寒山寺林深树密,巡山僧人一时不察,也是在所难免。难道——不是这样吗?”
苏莲子的脸色渐渐难看了下去。她想了一瞬,更加确定这绝非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但此时一切尚早,不好名言。
于是她说:“有些蹊跷之处,我想调查清楚,给师父一个交代。”
孟青平闻言,理解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