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那确实是南一心的声音,嘉猷心中想着。这正是太怪异了,这黑袍虽然是比较孤言寡语,但是至少之前的声音不是如此,此刻黑袍两人和辛楣的对话实属是怪异,现在又出现这样的情况,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他一时陷入了沉思,米莱当然也是如此。
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对面的黑袍突然有了些动作,只见黑袍边伸出双手边对天煞孤星说道“就去了你我这遮挡之物吧”,天煞孤星像是泄气一样的摇了摇头,作势也要摘下面具。黑袍戴的并不是面纱,而是一件风衣一般的长衣,又有着一个又大又宽又长的帽子,平时根本看不到脸,此刻黑袍向后掀起了帽子,一张白皙清俊的脸露了出来,赫然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面庞。
南一心本来稳住的脚步好像是失去了重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自己的真实面貌若是剃去胡须,再回到年轻时候,那和对面黑袍下的面容就是同一张面孔。几乎就在这个瞬间天煞孤星也摘掉了一直戴着的面具,而那张脸站在辛楣身旁,显得是那么突兀,又十分契合,因为那便是辛楣年轻时候的模样。
米莱本来还有些许动容,此刻竟然出奇的平静,这与深感惊恐的南一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人一左一右,此刻夹在中间的嘉猷怕是最有意思的,这黑袍与天煞孤星面容、声音的改变一时确实是让人难以接受,但是辛楣看起来又和他两关系非同一般,那这两人的身份到底什么?之前自己与他们的一番争斗几乎势不两立,此刻竟然就此停息?为什么这两人竟然如此凑巧和南一心、辛楣长相相同?为什么之前要掩饰自己的真实面目?若是如此的话,想起来之前的许多事情就这么可疑,自己三人为救辛楣来着烊铜渊本是行踪隐秘为何会被他们知道,然后半路还进行了拦截,后来的一次次出手,明明对方可以稳稳的压制自己,却总是一次次的留情,好几次的劝自己折返,这怎么能使不怪?那么此刻这又是不是幻境?但这又不可能,米莱和南一心足以分辨这真实性,若是对方会变化容貌之术,那这辛楣搞不好也是假的?一时间惊讶、高兴、疑惑、沉思、恐惧多种情绪涌上他的心头,可不正是最有意思的吗?
“正如你们想的”,辛楣走了过来,扶起来了还无比惊讶的南一心,黑袍和天煞孤星也走了过来,辛楣像是介绍朋友一样,指了指黑袍,说道“这位是南一心,也就是你!你们熟悉一下吧”。南一心怕是体验了超过这一生的惊讶,此刻听到倒也是没有太多动作,但是依旧无法理解,充满了疑惑的打量着黑袍男子,黑袍冲着南一心笑了笑,之前的疏远感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就像是热水浇在了冰块上,此刻黑袍给南一心的是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人群中一个回眸,目光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眼万年,像是十世轮回修来的缘分,这一世自相见之后人生都发生质的改变;也像是在梦里见过,是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想要触碰却又远去,想要作罢又发现那人就在你在的身旁。
“他呢”辛楣指着天煞孤星,说道“他就是,我”,本来心中疑惑万千,嘉猷此刻又添疑惑,只见天煞孤星走了过来,和自己,米莱,南一心三人挨个握了手,然后又回到那个最初的辛楣身旁,一切显得那么自然又平静。
天煞孤星随后说道:“我们都知道,人,生来本恶,随着年龄的增长,剃去了一份份‘恶’,最后才能回归善性,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除去自己的恶,因而这个世界善恶并存。人们只知道随着自己的成长恶性将被剃去,可谁又知道这被剃去的恶又会去到哪里呢?”
“莫非?”南一心犹豫不决的说道。
“没错”,天煞孤星点点头,继而说道:“就是这烊铜渊,一旦一个人的恶被剥落,便会形成与本体一样的生命体,被带到这烊铜渊,而其中缘由缺失没人知悉。在这里人们称他们为阴体。当阴体刚被剔除的时候,用妖魔来形容他都不为过,凶狠、蛮横、嗜血、懒惰、贪念、欲望、嗔痴等等充斥着他们的心,但是这烊铜渊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被自动送到这里的阴体,经过长年累月的影响,会逐渐的除去恶气,开始拥有理智,经过很久很久,等到本体死去的时候,阴体也被除去了所有的恶。这是两者才会相见,合阴阳二者为一,才能进入轮回”。
米莱点点头,“所谓人性本恶,人性本善,几千年来一直被人们讨论着,正反对立,从来没有谁说服谁。若是一个人的贪嗔痴等尽数除去,那么等他的阴体合阴阳为一的时候,他的下一世就会是生来为善,善者,圣者,皆是如此。反之若是上一世阴体的恶并未除尽,那么阴阳结合产生的灵魂必然是带有恶气的,这样的人下一世生来带有原罪。”
“是的,人本无罪,善恶致此。恶的人会被感化,慢慢剥落邪恶,而善的人同样会被恶化,那么这样才不会出现只要一世生来为善,而世世为善;亦是生生为恶,从未向善。”天煞孤星补充道。
南一心潜心修道多年,嘉猷米莱两人一生研习文学,世间万事尽收眼底,这几人的善恶之观也不是那么不堪一击的。反倒接受能力是极强的,这阴阳之辞,善恶之论,显得自然且合乎万事万物。
“辛楣,阴体离体的时候可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能不能细细的讲讲”嘉猷问道。
“嗯”辛楣点点头,“这个其实说来很巧,一般来说阴体离体后并未能与主体相见,这是一种潜在的规则,但是当初机缘巧合之下我确是在阴体刚离开就知道了。”
“怪不得我不曾有印象”南一心插话道。
“你们可记得上学的时候我们三人假期骑行出游的事?”辛楣继续说道。
嘉猷点点头,“当然记得,那时候我们没有钱,只能穷游,骑着车子出行也是一番趣味”。
“那你可还记得小红袄的事件?”
“什么?辛楣,我可从未告诉过你这件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听我细细道来。”辛楣摆摆手示意莫慌,继续听下去,“那次因为你胃疼,我们未能在天黑之前到达住宿的地方,就在野地里搭帐篷简易住了一夜。其实那一夜很是不安分,是凶险的一夜,但也是凶险的一夜”。
原来那次他们三人露宿的地方竟然是一处凶地,因为当时夜晚太黑并未能看到,但是那里其实是一处坟地,只是年代稍久,又是乱葬之地,久而久之已经看不出来什么了。还未入睡的时候几个小伙子年轻气盛,那些邪魅之物自然是不敢靠近,但是几人分开回到帐篷入睡之后,火气自然是不足以驱散鬼物了。于是那里存在的一个灵童,也就是那个嘉猷遇到的红衣服小孩,便想要杀掉三人,汲取他们的灵魂,第一个不幸的人便是辛楣。
可是辛楣每天入睡之前,都会先静思一段时间,就像是吾日三省吾身一般,检省自己的不足,并在日后改进。也正是这个好习惯救了辛楣,因为他总是这样的反省,体内的恶被很快的清除着,那一夜辛楣的静思有了很大的突破,正好是除尽了体内本性的恶,也就是阴辛楣正好离体。
不巧的是那小红袄灵童也正好要对辛楣下手,阴辛楣刚离体怎么能看着本体就这样被杀害呢,也是便现身阻止灵童,两人大打一场,散发的阴森气息,让在沉睡的嘉猷和米莱都是在睡梦里觉得阵阵恐惧。最后还好是阴辛楣更胜一筹,赶走了灵童,而辛楣就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自然是也看到了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阴辛楣无奈之下也是与本体促膝长谈,讲述了阴阳之事,并且守护他们直到第二天才离开。这也是为什么嘉猷做恶梦醒来的时候,辛楣正坐在火堆前拨着柴,因为他正在和阴体交流着。
嘉猷听完像是恍然大悟,对曾经的事如拨云见日,在印象里更清醒了几分。
随即又问道,“阴辛楣,你在这里可曾见过我的阴体吗”。
阴辛楣和阴一心交流了一下眼神,皆是摇摇头,“我二人来此已经有几十年,却是始终未见过你的阴体”。
“嗯?如今我已经是这般年龄,竟然还未斩去体内的恶吗”他喃喃道。
“其实这你不必担心,你已经是除去阴体的状态了,只是这烊铜渊为什么没有你的阴体,我们也很是疑惑。”
讲述完这件曾经的事情,辛楣像是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只是在他的心里,确实是刻意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那个小红袄灵童其实并不是第一个找的辛楣,在后来打斗的过程中,也是刻意的避开着嘉猷和米莱二人,仿佛是他并不能靠近二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