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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那时的生活

医生给他的建议如同所有的病人——在午餐后吃药,然后再午睡一会儿,事实上他也照做了。下午的时候嘉轩一个人过来看望他,在小的时候就是他一直带着这个弟弟,虽然后来他的变化挺大的,他变得很易怒,很懒惰,总之就像是上帝不小心把带有恶魔气息的污泥突然加入到他早就捏好的这个人体内,但是他从来没怪过嘉轩,毕竟嘉轩来找他的时候态度一直挺温和的,他们都说这是他的个人魅力——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与他交流时都很温润,温润如你。

从二十岁开始嘉轩放弃了读书这份大业,有出去干过厨师、干过修理、干过粉刷、干过装潢、干过很多服务行业,听起来很是繁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每次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嘉轩还是像之前一个人,他其实还有两个孩子,虽然那都是在他这个大爹的拉扯下结的婚,没办法,谁让他和嘉轩是血浓于水的兄弟,即便这样嘉轩也从来不带着他们来看望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嘉轩也只比他小三岁,但体格比他一直好,虽然还有几岁到七十大寿,但是依旧腿脚灵活。如同往常一样,嘉轩每次来都会陪他一起去花园里干干活,会帮他记录下每颗花的种植时间、受到虫害的时间,记录每个月的下雨时间等等,虽然偶尔会有错别字,但这也没什么好介意的,而且嘉轩会在上边标一些奇怪的圈和备注,那些他看不懂,只有嘉轩每次来的时候才会更新那些奇怪的东西。

他转身拄着拐杖往回走,时不时的看看之前拔下来的杂草,嘉轩也正在忙着给那些花儿浇水,很细心,他甚至觉得嘉轩对待这些花儿比对待他的孩子还有用心。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在这块地上种着蔬菜,那时候的他和嘉轩总是跟父亲喋喋不休“您老了,就不要干这些活了,种这些菜又不用卖钱,家里也不差这些蔬菜。您每天呆在家里看看电视,玩玩手机,体验体验这个时代快速变化中的产物,与母亲安度晚年不挺好吗?”。父亲总是不说话,每天那颤颤巍巍的身影还是会出现在菜园里,铲铲土拔拔草浇浇水。

他听到摁喇叭的声音,继而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于是拍了拍左腿,小心的转过身向房间那边望去。嘉轩的大儿清伊正大步流星的穿过院子,显然刚才的砰声是她关上车门发出的,她的双臂小幅度的摆动着,仿佛一位职场新星登上领奖台一样。他想清伊肯定是清禾叫来的,因为嘉轩这个一直不靠谱的二爸一出现他就会通知清伊来。清伊沿着那排栀子花小径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住了,笑的比他旁边刚开的栀子花还开心,说道“大爹,您又打理这些花呢?您和爷爷那时候一样,都腿脚不连贯了,还爱养着这些东西,您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直接给您买呀,这样我爸还是能照样来陪您赏花,不过我爸他哪里能有那份赏花的情趣呢。大爹,让清伊亲你一下,好久不来看望您都想您了,都是工作忙的”,说着便在他的右脸颊亲了一下。

清伊作为嘉轩的大女儿,但其实在他家生活了很久,那时候嘉轩不着家,清伊的一切生活学习都是靠他这个大爹,所以在他面前清伊看起来永远那么亲,也总是个在他面前长不大的孩子。清伊又朝嘉轩走去,注释着嘉轩那浇水的神态,语速飞快的说这些什么,他隐约听到“您和大爹年纪都大了,让您劝着大爹别种花了,您怎么还总是和他一直种呢”,他知道清伊肯定又是在责怪他的这个不靠谱的弟弟,她的不听话的父亲。

在清伊说了好久之后,嘉轩很是不耐烦了,用了很大的力气说“我的事情不用你们管”,使劲把水壶塞到工具柜里朝他这边走来。没错,嘉轩虽然这么大年纪了脾气还是那么火爆,谁都不能说他几句。清伊根本没有被吓到并喊着让嘉轩停住,但是他的这个弟弟还是头也不回的从他旁边过去了,院子外走去了。他急忙说了句“嘉轩,今天就别走了,陪我和你嫂子一起吃个饭吧,正好这么多人聚在了一起”,于是嘉轩改变了方向朝着房间走去。

清伊嘟着嘴过来要搀扶他回去屋子,他没有查看儿女们在干什么,也没有问那客厅里堆着的都是什么,他想那是他昏迷的时候好友们来看望时带的东西吧。他进了书房,坐在书桌旁边。桌上的全家福还那样放着,父亲那充满褶皱的脸上有些满足的笑意,不知道是为这一家人的齐聚高兴呢,还是想起了他这一生的伟大的事业而感到满足,又或者想着他的那片菜园,总之是很开心。

清珂走进书房给他放了杯白茶,然后便走出去了。他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是那么的似曾相识,曾经父亲种植菜园的时候,他和嘉轩这样的喋喋不休和抱怨,但是父亲去世之后他和嘉轩便多了一些共同的东西——种花。他知道那些花是用来自娱自乐的,他喜欢看种子发芽开花的过程,喜欢问着泥土的芬芳,就像是小时候父亲带着他在菜园里耕耘。他从来没想过要按什么时间完成某一项种花任务,他只要能一直干下去就行了,嘉轩每次来的时候也都会和他一样一干就是一个下午,有时候他会看到嘉轩的眼里噙着泪花,他想也许嘉轩干累了,也许是想起什么伤心往事,也许是想起了父亲。现在的他们兄弟俩就像曾经的父亲一样,在这小小的花园里能找到心灵的和谐与安宁,能感受到父亲对这一生洒满汗水的土地的热爱,在这土地里总是有些慰藉。

晚饭吃过后他们都走了,望着车子远去他才回到房子里,他想着这个时代真是日新月异,就像他一直舍不得丢的那款华为荣傲手机,在他读书的时候还是很先进的科技产品,而现在华为公司仍然发展的很好,只是他的这款荣耀手机早已被淘汰成为老古董。现在的这个世界追求安静,很多东西都有消音功能,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静的让他觉得害怕,就像清伊刚才开走的车子。

不论是刚起步还是远走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的声音,不像是记忆里的那辆父亲的三轮车一样每次都会发出哒哒哒的轰隆声。

那时候每天早晚那哒哒声都会出现一次,他知道那要么是父亲出发了,要么是父亲回家了,那每次的哒哒声都是一天的开始或是结束,日子在拥有三轮车之后好了起来,欠亲戚们的钱都还的差不多了。由于冬天气温很低会使得发动机会被冻住,父亲常常需要烤一烤它,然后和母亲两个人才能手摇发动它,在某一个冬天的早上天色和往常一样黑,估计太阳还有一个小时才会出现,父亲像往常一样去发动三轮车,当然母亲也去了。就在车子刚发出哒哒的声音时,他听见一声很尖的叫声,好像是母亲的声音,哒哒声消失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远去变小消失而是突然消失了,然后只有父亲跑了回来在柜子里翻了一些东西并叫起来他,说“你和嘉轩今天自己去上学,我和你妈妈有事出去,这是五块钱还有你昨天剩下的一块钱共是六块。你们拿两块钱吃点早餐,剩下的带好,如果我和妈妈中午没回来你们就在食堂买着吃饭吧”。

交代完之后就急急的走了,他听见邻居的林叔叔也被父亲叫起来一起走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怕自己一个人睡过头,便穿好衣服坐了起来一直等到钟表到了六点才叫醒嘉轩一起洗漱完去了学校。那天中午快下课的时候班主任来告诉他说父亲给班主任打电话说让他和弟弟中午别回去了,在学校吃饭就好了,他小小的内心感觉怪怪的,但还是乖乖的带弟弟去吃了午饭,食堂的饭一直做得不错,他和弟弟两个人买了一块钱的土豆丝,每人买了一个馒头,共计一块四毛钱,他和弟弟两个人都吃的很饱,饭后弟弟非要还吃个豆沙包,豆沙包五毛钱有些贵,但是嘉轩一直缠着他要,他也觉得弟弟本来才一年级不懂事,就给嘉轩买了一个,他想到时候如果妈妈问起来了,就说中午吃多了一点花了两块钱这样子应该不会露馅。

下午放学回到家他发现父母还没有回来,而那三轮车还停在家里,嘉轩问他“妈妈怎么也不在家呀?我都一天没有见到妈妈了”。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感觉不是什么好事,默默的拉过嘉轩说“爸爸妈妈今天应该是挣大钱去了,我们先写作业吧,晚点就回来了”。

那天他和嘉轩等的天都黑了,作业都已经完成了,肚子也饿的咕咕叫,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回来,只有邻居的阿姨带他和嘉轩去她家吃的饭,他一方面觉得不好意思一方面由于一整天都没见父母心里很是不安,因此只是吃了一点,尽管肚子咕咕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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