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们便动身准备离开龙溪村,向更南方的部落而去。
刚走到村口,忽然就看见不远处来了一队官兵模样的人,个个骑在骆驼上,缓缓向村里驶来。
我跟尘轩都不觉一惊,不过好在我们衣着普通,我又头戴着面纱,不是那么好认得出。
尘轩牵着我的手,我们俩强装镇定的继续向前走。
士兵与我们擦肩而过,我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真怕他们认出我们来。
为首的头领在不远处的告示墙处停下,将手里的一张告示贴在墙上。
呼啦一下,围上来一众人群。他们边看告示,边谈论着什么。
尘轩小声对我说,“我们也过去看看。”
于是,我们混在人群里,朝那边挤去。
好不容易挤到了告示墙处,只见偌大的墙面上贴着一张来自王宫的圣旨令。我仔细一读,头嗡的一声,差点晕了过去。
那上面赫然写着,宫中杂役崔凝儿,因犯欺君之罪,胆大妄为,特令今日午时,宫城外斩首示众!
凝儿?
为了救我们,她要被斩首?
我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
尘轩及时扶住踉跄的我,为免身份暴露,迅速离开了龙溪村。
出了村口,两个人继续在大漠里前行。
我却已然没有了最初的动力,我不想走了,一下子坐在沙子地上。
“尘轩……我不能就这样看着凝儿死!她是为了我们……才……”
我哽咽着,如果要用凝儿的命来换取我的幸福,那我宁可不要这份幸福,毕竟,生命是如此的珍贵。
“潋茹……你冷静点!”
尘轩摇着我的双臂,厉声对我说着。
“不……我不能冷静……尘轩……我们回去救凝儿吧?”我哭着对他说。
“潋茹,我们……回不去了……既然我们选择了逃亡,就不可能再回去,回去只有一条路,死!”尘轩眼里也噙着泪珠。
我茫然无助的看着他,心里好似有万千条毒虫在啃噬着我的心,钻心蚀骨的疼……
真的回不去了吗?
真的不能回去救下凝儿吗?
“潋茹,听我说,我们的幸福来之不易。你知道吗?为了我们能够幸福的在一起,凝儿情愿牺牲自己。其实这个逃亡的计划,就是她的建议。假扮你成亲,也是她的决定。我当时并不同意,我知道这样做对她有多危险。我和你一样,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赌上他人的性命。可是她坚持自己的意见,劝说着我,并且告诉我说,这一生里,没有人对她好过,只有你跟我,真正的关心过她,爱护过她,我们是她心里最爱的两个人。她说她希望我们能够幸福,哪怕让她去死,她也会在所不惜。她说自己这卑贱的生命里,能为我们做的,只有这些。她觉得做的最有意义的,也就是这件事……”
尘轩已经泣不成声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尘轩流下眼泪。
我也流着眼泪,默默听着他的诉说……
“潋茹……我们救不了凝儿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带着她对我们的爱,幸福的生活。这是她所期望的,也是她哪怕牺牲了自己也要去坚持的理由。”
“不……”
我哭着搂住尘轩……
凝儿,你为什么那么傻?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知道吗?
从此以后,我的心里,多住进了一个人,便是那个欢蹦乱跳的拿着沙漠玫瑰给我闻的你。
我抱着尘轩在着茫茫沙漠之中哭了许久,终于……止住了哭声。
我抬头仰望着天空,此刻,正午十分。
我知道,离我遥远的宫城外,凝儿也正在望着天空,看着我们。
凝儿,我一定会带着你的爱,好好生活,好好爱尘轩!
我对着天空大喊。你听到了吗?凝儿!
大哭了一场,我们的体力都不充沛了。走路的速度也明显的弱了下来。尘轩说如果照这个速度,我们也许今晚要在大漠中度过了。
果不其然,当黑夜降临的时候,我们依然身处大漠之中,找不到落脚处。
风沙更大了,气温也骤降了下来,我开始觉得浑身都冷的哆嗦了。
尘轩将带着的衣服给我套上,兜来转去,摸索到一处避风墙。
我们一下子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
“潋茹……今晚,我们只能……在这里休息了。”尘轩无奈的说。
“尘轩……我冷……”
我紧紧靠在他怀里,还是觉得周围冰冷冷的,他伸出手来摸下我的额头。
“潋茹……你发烧了?”尘轩低呼。
我觉得周身仿如置身冰窖中,不停地哆嗦着,打着冷战。
“尘轩……我冷……我好冷……”
尘轩赶紧从布包里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两颗药丸,先喂我服下。
然后将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披在我身上,又紧紧搂住我。不让肆无忌惮的狂风吹到我。我觉得稍稍暖和一些,恍惚中睡着了。
夜里,迷糊中,总是感觉到有一双手抚摸着我额头,试探着我的体温。
我想睁开双眼,却无奈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我做了无数个梦……
一会儿是凝儿甜甜的笑着,带着我去找尘轩……
一会儿又是我们在逃亡中被卫兵抓到,尘轩被打的遍体鳞伤……
一会儿是穆延铁青着脸质问我为何弃婚而逃……
无数的光影交错,辗转反侧,令我疲惫又心瘁……
终于,当清晨的阳光照在我的脸庞,我发现自己好多了。
尘轩整整一夜都紧紧搂着我,不曾松手,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潋茹,你醒了?”他赶紧放开我,抬手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
“嗯……终于不烧了!”他紧张的一颗心才算落了地。
“你……一夜未眠?”
我看着他憔悴的面容,血红的双眼,猜测道。
“你昨夜一直发烧,又说着胡话,还不时的叫喊。我哪里敢安心睡下?”他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倦怠。
“我……”
“好在我给你服下的退烧药及时,夜里我加紧看护着你,现在终于好了,没事了。”他露出笑意。
“尘轩……要不你睡一会吧!靠在我肩上。”我心疼的看着他。
“不行,潋茹,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要不然恐怕今晚还走不出沙漠,那可就不好挨了。”尘轩坚持不肯休息。
“就睡一小会,不耽误的,要不你也没有体力赶路啊!”我央求他。
“那……好吧!就一小会儿,你就叫醒我。”尘轩拗不过我。
我点了点头,让他靠在我肩膀上,看着他沉沉睡去。
过了一个时辰之久,尘轩醒了过来,我们便起身继续赶路。
我们一直往南走,没有停歇。
终于,在即将日落西山之时,走出了这片沙漠。来到了一个罕无人迹的小村庄。
走入村口,上面写着“漠东村”三个字。
一眼望去,里面荒无人烟,没有几户人家,一片清冷冷的感觉。
我们进了村,一直走到尽头,也没有发现一户居住着的人家,这里太荒凉了,让我有点觉得可怕。
我握紧了尘轩的手,他似知道我所想般,轻轻对我说:“别怕,有我在。”
我点了点头,跟他继续朝前走。
忽然,对面一户屋子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
她衣袍都破的全是补丁了,手里挎着一个篮子,正准备摘菜。
看到我们站在院外,她吓了一跳,大概知道我们不是本村人,她又仔细打量起我们来。
“请问……大婶,我们是逃难来的,今夜可否在此借住一晚?”
还是尘轩先开口,对着对面的大婶说道。
“哦!你们是逃难来的呀!那快……快进来吧!”
大婶一听,心里生出一丝同情,赶紧迎着我们进了屋子。
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在屋子里跳着玩,看见我们进来了,一下子躲到了大婶的后面。
“没事……小岳,姐姐和哥哥来我们家住一晚,他们是客人,你要欢迎哦!”
大婶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小男孩温柔的解释道。
“嗯……小岳知道了。这是客人……哥哥,姐姐好。”
小男孩说着对我们两个鞠了一躬。
“好乖巧懂事的孩子。”我轻轻的摸着他的头。
“姐姐你好漂亮哦!”他抬起头,闪烁的大眼睛看着我,稚气的说。
我有些害羞的红了脸。
大婶请我们坐下,简单收拾收拾,就准备晚饭了。我说去帮忙,就跟她一起来到厨房了。
一边做饭,一边也熟络了起来。
大婶自顾自的对我讲着,以前村子里很多人家的,也很兴旺。
可偏偏有一年,村头领把所有的壮年都抓去征了兵,说是要跟什么北边一个村落打仗。结果啊,这仗一打就是数年,村里的男丁们几乎都死伤在了沙场,剩下的也都是老弱病残。大婶的丈夫岳大叔,也是在战场上丧了命,留下了她们孤儿寡母。现在的“漠东村”,已经跟废弃了差不多。没有几户人家居住了。能走的都已经到别村了,剩下这几户,也都是风烛残年,老弱妇孺。
岳大婶说的潸然泪下,我也听的黯然神伤。
我走过的每一座村落,都仿佛经历过战争的洗刷,饱受了战争的苦难。
真希望,父王可以永远的平定战乱,统一黑城的所有部落,让每个部落的子民都能够过得幸福,快乐。
吃饭的时候,尘轩忽然对岳大婶说,我们不走了,打算就定居在这里。让她帮忙给找一处废弃的院家,大婶点头,热心的答应了。
吃过饭,我与尘轩在院子里踱着步。
“尘轩,我们真的不走了吗?”
“嗯……不走了!就在这里隐居吧!”
“为什么是这么荒凉的村落?”我不解的问。
“正因此地荒芜人迹,人丁稀少,在外边看来几乎是一座废弃的村子,更不容易被怀疑,也不担心会有人告发我们。”
“嗯……有道理……”
我跟尘轩的逃亡旅程,终于结束。
等待着的,将会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