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约定，一年之内，书生必定为红襄赎身。”孟婆转头看向之前女子倒下的地方，神情落寞。“红襄依旧在青楼里，等着书生来为她赎身，可这一等，便是三年。”
“苏天修渐渐的也不来找他了，她每日坐在窗前，痴痴地等，却等不来意中人。”
“转眼又是一年冬天，青楼的老鸨却告诉红襄，书生要成亲了。”
悟空听到这，抿了抿嘴，故事很老套，可依旧让人同情。孟婆像是有些累了，随手拉过路边小摊上的凳子，坐下继续说道。
“红襄自然是不信的，她中意的男人，又怎么会是这种薄情之人？于是她瞒着老鸨，又贿赂了青楼的私卫，求私卫带她去看看。”
“要说这孩子还真是可怜，连私卫都被她说动，收了银子，带着她去了书生的住处，别致的府邸，上面匾额高悬，苏府。”
“远远的看见了苏府的张灯结彩，红襄依旧不死心，恳求私卫带她进去见书生一面，可官员住处，私卫又怎么敢答应，便捉她回了青楼。”
“回去之后，也许是出于同情，老鸨并未打骂她，可她却哭的撕心裂肺，哭累了，又跪下求老鸨，准她写一封信。”
“信写好了，信纸厚厚一叠，几乎塞不进信封，除了阐述她对他的思念，便只有一个请求，红襄想见苏天修一面。”
“是了，即使亲眼见到了血红的喜字，她依旧不肯相信，她要听苏天修亲口告诉她。她想好了，即使是真的，她也只求能再见苏天修一面，日后绝不纠缠。”
“回信会快就来了，上面寥寥数字，却让红襄喜极而泣，只因苏天修答应了她，并约定当晚便来一见。”
不知为何，悟空心里忽然松了口气，似乎也被带入了故事之中，孟婆像是没注意到悟空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梳妆打扮，描眉画鬂，她穿上了苏天修曾夸赞过的红色长裙，戴上了唯一一件从家里带出来的玉簪，差人买来了苏天修最爱吃的点心，她想用最好的姿态，出现在心爱之人面前。”
“那一晚她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深夜，没等来心心念念的书生，却等来了蒙面的刺客，她被割去了舌头，剜掉了眼睛，砸断了手指。”
“纵使如此，她却在刺客临走前抱紧了杀手的双腿，她需要一个答案。刺客自然不会那么好心，手起刀落，她便没了性命。然而她死去的尸体却依然紧紧抱着杀手的双腿，不肯撒手。万般无奈之下，刺客只好低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悟空忍不住打断道，也许是孟婆的声音富有感染力，亦或是故事中的女子实在是让人心生怜悯，悟空渐渐沉浸到了故事中。
“雇主，苏天修。”孟婆冷冰冰的开口，“女子的尸体应声而倒，刺客这才得以脱身。”
“再后来，刺客被捕，在大堂之上供出了此事，说是苏天修指派，为了迎娶上级官员的千金，雇刺客去割舌、剜目、断指，不过是为了让她无法将旧情说出。”
“那苏天修呢？刺客指证了他，他后来怎么样了？”悟空心里冒出一股邪火，追问道。
孟婆摇摇头，苦笑道，“他自然也来到了大堂之上，身着官服，以证人的身份。”
“你可知刺客为何会被捕？无非是有人高密罢了，而告密的，就是苏府的家丁。于是官官相护，上下打点，很快，苏天修就从幕后主使摇身一变，成了为民除害的功臣。而他的岳父，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自然也抓住机会，好好提携了一番自己的乘龙快婿。”
“她就这么白白死了？”悟空咬牙道。
“呵呵，不然呢？一个青楼女子的死，搭上一个刺客的性命便绰绰有余了，谁还会去再计较那么多呢？”孟婆看着悟空，顿了顿，问道，“现在，你是否后悔杀她了
悟空瞬间愣住了，低头看看手上的黑棍，又想起了方才那女子在黑棍下痛不欲生的惨状，悟空皱着眉头，沉默了。
孟婆转过头去，悠悠开口，“气聚而生，气散而死。心有不甘，一气不散。因为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总有人死后依旧不肯忘却前尘，留恋人间，便成了‘鬼’，而你先前所杀得，便是一只错付终生，痴情薄命的女鬼。”
“我不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我管她有怎样的悲惨命运，她要杀我，我便杀她。哪有她杀我，我却不杀她的道理？即使有，那也不是我的道理。”思忖良久，悟空猛地抬起头说道，“她的身世，我表示同情，但这不是她要杀我的理由，换句话说，即使她有千百般理由，万千种借口，但是只要损害到我，我必杀之。”
孟婆显然没想到悟空会如此回答，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说道，“想不到你这猴子时至今日，还是如此冥顽不化。”
素手一挥，整条街道开始泛起阵阵涟漪，须臾间满街的百鬼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条冷清的街道。“这百鬼并非百鬼，乃是红襄的鬼境，你既然说出这般话来，想必这百鬼你也不肯放过了，也罢，我替你破去鬼境，你可以走了。”
孟婆如此做，悟空倒也不好无礼，抱拳道，“那就有劳姑娘了，我们这就离去。”话音刚落，身后的悟影也随着鬼境的消失，睁开了双眼，一脸茫然。
悟空拉过悟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行出老远，悟空这才回头看去，方才的街道已消失不见，入眼的一堵厚重的黑色石墙。
“哥，刚才是不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啊？”出离了鬼境，悟影也缓过神来，倒是又好奇起来，“我听之前老王讲得故事里就有，据说是恶鬼为了消磨人的精神，折磨人的灵魂，使其更加没味，所以一般都是用幻觉来勾动内心的恐惧的。”
悟空摇了摇头，回道，“您见过会伤人的幻觉吗？”
虽然胸口的洞穿伤已恢复如初，但是悟空可以肯定，方才经历的并非幻觉，如若不是自己莫名其妙的用出了那一式棍法，恐怕此刻已经凶多吉少了。
孟婆虽然阻拦了自己诛杀女鬼，但悟空可以肯定，若是那女鬼真的杀了自己，瞧她那态度，可不会出手救自己，再说了，悟空还是比较喜欢自己动手。
想到刚才的棍法，悟空不禁心神一动，因为那正是悟空先前在思维殿堂之中，被那人影喂招，之后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棍法。
此番无意间使出，竟然威力惊人！总是那孟婆已经出手阻拦，但依旧击杀了那女鬼，端的是厉害非常。
苦思的棍法神通有了眉目，悟空心情大好，也不去再想为何自己二人一出客栈便跌落到那名为红襄的女鬼鬼境之中，至于那孟婆所说的故事，现在想来也是漏洞百出。
不过，管他呢，只要不来招惹自己兄弟二人，就得过且过吧！
两人渐行渐远，穿过大街小巷，依旧找不见来路，两人一边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一边继续探寻着夜年中的酆都。
“咦，哥，我怎么看这里有些眼熟？”悟影忽然停住了脚步，抬起头，看着临街的一家店铺匾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