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文领着大家把房子抹完后,这个夏天大家就不用再担心漏雨了。日子平平常常地过着,看似没有什么波澜。志文分家后,为他立下“汗驴功劳”的这头驴,他没有牵走,他不准备从事农业,他也用不到。
在农忙时节,这头驴就被套上套包,带上夹板,到地里参与农耕。它的脾气倔起来,有时还真难摆弄。不过,更多的时候,它还是挺本分的。在农闲的时候,有时惠清会让志气赶车去磨坊磨米磨面。家里喂养的动物都要吃粮食,粮食的消耗还是挺大的。
这天,正赶上志气打工不在家,家里的米面都没有了。惠清便要自己赶车去磨坊。这哪里能行呢?十二三岁的志远看到母亲要去,便说:“妈,还是我套车吧。一会儿把米拉上,你和我一起去就行。”惠清心里也没底,但看到志远的态度挺坚决,也挺积极,就想,让孩子出去锻炼锻炼也行。志远心里想,母亲虽然能干,但是她并不是一个又高又壮的女强人,她有的是顽强拼搏的精神,吃苦耐劳的本性。为了不让母亲遇到风险,志远套好了车。因为生活在农村,平日里大人套车的那几个过程,志远都看在眼里,那些呼喝驴的口号,志远也都熟悉。志远不光会赶毛驴车,还自己学会了骑自行车,他学自行车,是用父亲的直梁“大二八”练习的,他不敢直接骑,怕摔倒了砸到自己,就把右脚从直梁底下伸过去,用人们称作“掏裆”的方法开始一下一下的踏右踏板,一直学不会,后来在一个刮着大风的一天,顺风踏着踏着,借着风力他偶然学会了。
套完车之后,志远让母亲拽着缰绳,防止驴自己拉着车就走。他则去屋里把母亲准备好的粮食装上车。然后,志远让母亲坐到车上,他拿起鞭子,抽了一个响,喊道:“驾!”驴便按着志远牵缰绳的方向向南边县城走去。到了城北,还没进城时,就见前面有几个警察,穿着绿色制服,戴着大盖帽,他们招手把志远叫停了。一个警察道:“把驴照和车证拿出来,我们要检查一下。”志远心想,这驴是从老家那边买来,从来都没听说有驴照一事,便嚷道:“谁出门磨米磨面还要揣着驴照出来吗?“警察道:”没有驴照的话,你们得办一个,还有车证,一共三十块钱,你们要是没有得补办。“志远说:”你们这不是拦路抢劫吗?“惠清怕儿子惹祸,便说:”警察同志,孩子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又说:”我们就住这个村,你们局里文秀书记是我妹夫,他知道我们的情况。“警察看这两个人,一个是妇女,一个是小孩,本来就不想追究他们了,一听惠清提起了文秀书记,便顺便给自己找个台阶,说道:”你们可以过去了,下次一定要把驴照和车证随车携带。“母子二人谢过警察,马上就往前赶去,母亲说:”志远啊,下回可别跟警察吵架,抓起来怎么办?“志远说:”我也没说啥,我就纳闷了,畜力车还得办证呢。“惠清道:”这不也让咱走了嘛,以后可不能跟警察吵架了。“志远说:”好,好。“前边不远就到磨坊了。二人磨好面,赶车回来,警察已经撤卡走了。
回到家之后,志远把驴拴到地东头,让它在那里自己吃草。
晚上天黑的时候,父亲吃完饭躺在炕上睡着了。志远去驴圈喂料,才想起驴还没牵回来。四周漆黑漆黑的,往北村里的灯光照不到这边,他摸黑战战兢兢地往地东头走,把驴牵回来拴到驴圈,慌慌张张地把驴拴上就回来了。
进屋后,母亲问志远拴好驴没有,志远说拴好了。大家就休息了。
第二天,惠清出去抱玉米秆烧火,到驴圈一看,驴没了。她就慌了,忙到屋来说:“驴不知道跑哪去了。“陈儒一听,忙穿好衣服,大家出去找,边走边打听,有的村民就说看到一头驴在西甸子上溜达了。大家忙到那边去找,结果真的找到了,忙把驴牵回来。
陈儒便埋怨志远道:“你昨晚拴好驴了吗?“志远看惹了这么大的祸,也不敢说什么,只说:”我系的是死扣啊,怎么还让它跑了呢?“志远心里想,我才多大啊,我出去拴驴,你们大人都不出来看看,就这么相信一个小孩出来拴驴呢。还好,驴没丢。大家以后更小心了。
这头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驴圈里不好好呆着,可能是嫌干活累吧,要不然就是嫌玉米面拌草不好吃,过了一些日子,它在驴圈里呆得实在无聊,有了上次逃跑的经验,这次它又在夜间挣开缰绳,信驴游缰了。
第二天一早,全家再次出来找驴,找了几天也没有找到。估计上次丢驴的时候,没遇到村里那几个手脚不老实的。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驴本以为再去西甸子自由的吃些草,它怎么也没想到,这次自己出来的选择是错的。那些人偷走了这头驴,为了毁驴灭迹,就把它牵走杀掉了。而陈家人,也没想到要报警,可能大家以为派出所怎么会因为一头驴而为自己奔走呢。驴,彻底丢了。等于家里平白无故地缺了一个劳动力。
虽然大家都为找不到驴而遗憾,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大家把这件事就忘掉了。
秋天到了,没有驴,收地成了难题。志气、志远等人见此情况,只好把驴车推了出来,母亲惠清等人地里把玉米棒掰下来,直接装到车上,哥两个来回推玉米,推了一个多星期,总算把玉米都推了回来。
到了冬天,农闲的时节,志气打工的建筑工地都放假了。他没什么事情,就在家里和志远一起玩耍,父亲则在外地做木工活。
这天晚上,兄弟二人在屋里炕上地上的来回跑啊,跳啊,闹得不亦乐乎。母亲惠清说:“我告诉你们啊,欢炸没喜事,你俩这么闹,外边有什么动静都听不到。“听了母亲的话,两个人停了下来。这时,忽然听到房后传来大喊声:”着火了!着火了!“由于这所房子刚盖的时候,一切就简,没有后窗户,所以后边发生什么事根本不知道,也看不见,大家忙跑出前门,到房西一看,柴草垛着火了,火苗蹿起来老高,把房子照得通红。这个喊话的人叫齐匡印,和齐匡龙是一个家族的,应该是比较近支的,但是大家对这个喊话的人就表示怀疑了,因为他是乐平县这一带有名的扒手,大家都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他怎么会这么好心告诉大家着火了呢?
不管怎样,先救火再说吧。没有电话,找不了消防队。只能自己打水灭火。盆、桶,所有能装水的容器都拿到井边,一桶一桶地往出打水灭火。大家忙得筋疲力尽地时候,火快灭了,但是柴草也都烧到底了。
第二天早上,大家出来看看柴草垛,只剩下了残余未烧尽的断玉米秆,黑黑的,静静地躺在房西。这些玉米秆在替惠清惋惜,它们想,我们是惠清一根一根、一捆一捆从地里背回来的,惠清为了背这些柴,吃了多少苦头,脚踩着茬子,有时硌的脚生疼,脚底下都磨出泡来。究竟是谁点着了这柴草,几乎就成了谜。
不过,事情并不是毫无线索,只是大家没有看到证据,谁也不能随便去赖别人。这火的由头,大概得从志武挨打说起。
志武是二叔家的儿子,前些日子来到乐平大伯家。志文、志气等就带着志武去看露天电影,大家在一个角落看电影,看得正入迷的时候,这时,齐匡印、番二等人看到志武是个陌生的面孔,就想欺负欺负他,便问他:“你哪的?“志武道:”你管我哪的呢?“齐匡印见他没给面子,上来就给他一电炮(拳头),这时,人群就开始有点乱了。大家都怕崩身上血,就散开了。志文一看,自己二弟来串门,在这挨打了,这能行吗?他就上前帮忙,三下五除二,就把齐匡印和番二打跪下了。齐匡印和番二给志文道歉,双手合十道:”大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你弟弟,我错了,请大哥原谅。“志文见状,心想,见好就收吧,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些地头蛇咱们还是惹不起的。便说:”行了哥们,以后不能再欺负我兄弟了。这几个都是我兄弟。“齐匡印等人便认识了这志气、志远等人。齐匡印能咽下这口气吗?这件事过后,他一直对志文怀恨在心,总想找机会要为自己出这口气。
也就是陈家着火的这天晚上,齐匡印从乐平县城掏兜(小偷偷钱)回来,走到陈家,听陈家屋子里很热闹,他便拿出火机,点着了陈家柴草垛,为了让火着起来,他起初没有喊,等火苗蹿起来老高,他才大喊出来。
他这么一喊,还显出他见义勇为了,大家非但不能怀疑他,还要感谢他。志远心里想着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对。报警根本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人想到去报警,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此后,到了晚上,志远再也不和哥哥志气闹了,只要外面有一点声音,志远都会出来看看,虽然胆小,但是他总会拿着手电筒到外面呼喝几声,“哥们儿,别在墙后边躲着了。“喊着这样的话,见无异常,便回到屋里来。
对于惠清来说,这无疑是个难熬的冬天,没有了柴草,家里的供暖成了问题。她每天早上起来,给志远和如兰做好饭后,就到公路两边的树下去捡拾掉下来的树枝,从南到北,每天来回都要走十几里,捡好柴捆起来背回来。累得腰酸背痛,志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放学没事的时候,他也会跟着母亲一起捡树枝,搂树叶,要陪着母亲一起度过这个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