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泛白的时候,我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像是一个悠长而有些诡异的梦。
要不是我手边的那个空空如也的花瓶,我还当真以为,自己是独自一个人面对那漫漫长夜的。
昨晚那个突如其来救我于危难的男子,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就在我沉思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我微微皱了皱眉头,正打算起身如把房门打开,眼前却不知为何猛然升起一层红色薄雾,我神情微微一愣,定睛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红色的薄雾正在窗棂飞舞,我一脸茫然的伸出手,手指触碰到那柔软的红衣的一瞬,顿时感觉一股冰凉流过指尖。
我微微眨巴了两下眼睛,正打算将悬在半空的手收回来,突然听见门外的女子传来一声急呼:“不好了,快跑,快跑啊!”
我闻言心下大惊,也不知这就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当我微微侧身想要顺着声音看个究竟的时候,头顶的窗子却不知为何蓦地被一股外力撞击的哗啦作响。
我将身子微微一团,顿时觉得自己后背在这样的寒冬腊月一阵发麻,薄脆的指甲在我手心地皮肤上来回的摩挲了片刻,我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快去叫陈妈妈来!水云轩里出了这样的丑事,一定是见不得人的!”
听那说话人的语气也不过是双十年岁,口吻中却透着一股子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老成,我微微皱了皱眉,心想这个和长安城一水之隔的水云轩里那些人口中的见不得人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就在这时,我的耳畔突然传来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叫道:“不好了,郑书寓她出大红了……”
那女子说的话颤颤巍巍,却当真也能让人听的真切,我凝眸仔细一想,书寓好像是古代对风雅的女子的一种称呼,可又转念一想,我现下可是在长安城外的水云轩中,哪里还有功夫在意自己遇上的是否是风雅女子?
把我大脑里那种奇奇怪怪的念头甩出去之后,我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出方才那句话的关键字来,方才那女子似乎说那个郑书寓——出大红了?
我的神色微微一愣,出大红……血崩?
大脑迅速的将血崩之后的情况过了一遍,我唯一想到的女子血崩的理由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郑书寓身上的——怀孕。
毕竟这水云轩是开门迎客的地方,水云轩中的女子一旦被查出带着身子,是要立刻被拉出去棒杀的,毕竟在老鸨看来,这样的女人一定会遭到恩客的嫌弃……
我就这样眸色悠远地看着窗外,静静的思索着这可怜的邦书寓的归处,四周一片静默,就在这时,我的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女子的呼吸声,还没等我有所反应,身后的房门腾的一下就被人猛地撞开,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贝齿冷不防触碰到了自己的舌头,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在我的口中散开。
我若无其事的用带血的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微微侧过身,这才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经闯进了一个清瘦的身影来。我微微皱了皱眉,仔细的打量她,发现她就是在诩娘的房间着火时好心的拉了我一把的年轻姑娘,此时的她正穿着贴身的中衣半躲在墙角,一脸怯生生的看着我。
我见她神色有些淡漠,也不着急同她说话,只是伸手取下衣架上的披风对她温言道:“这天寒地冻的,娘子怎么这样就出门了呢?仔细别冻着身子,还得等郎中瞧病扎针……”
听我如此一说,那女子立刻呈现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我微微咬了咬唇,拍着她的背脊道:“如今这天色将明,你想是整夜不曾入眠?”我的语气微微放缓:“这是为何?”
许久的光景中,那女子只微微抬头看着我,目光中透着敬畏、隐忍和怯懦。
我有些惊讶,惊讶她看我的目光中充满的那些未知,我沉思了半晌,正以为那女子大约是被冻着,暂时不会开口时,却突然听她哭道:“好多血,莫名其妙好多血……”
我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话实在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然而我却知道,她口中地“血”的出现,一定不会是什么让人心安的事。
想到这儿,我眼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忧色:“你来找我,是希望我能帮上什么忙么?”
我顿了顿,眼神充满了抱歉“可惜我不是大夫。”
那女子闻言,哭的越发凶了,还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道:“娘子,我自然知道娘子不是大夫,奴家是要娘子出门帮忙赶夜枭的……”
我不动声色的从那女子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一脸黑线的抬头望天,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本即将破晓的天色此时正呈现出一种诡谲的墨蓝色。
我错愕的抬头,难不成是天生异象了么?正当我沉思着,那泪眼婆娑的女子却依旧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我的眼睛,欲言又止。
为了弄清楚事件的真相,我微微点了点头,起身随她出了房门。
脚步踏开房门的七步之远地界里,天空果然是一片墨蓝的颜色。我十二万分不解地环绕四周,终于还是被一间房子中的呜咽的哭声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在那个刹那,我几乎来不及思考任何蛛丝马迹,只是因为心下的好奇和怜悯靠近了那带着哭声的房子。
门是虚掩着的,当我踏入那有些冰冷的房间的刹那,一股腥冷的气息直冲我的面庞,我早已嗅惯了这样的血腥味,对于眼下的一切自然是见怪不怪的。
我微微的抬起头,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几个梨花带雨的女子,此时的她们,一个个颤抖的厉害,垂着头,目光哀戚的围在一处床榻前,我快步靠近床榻,那几个女子一见我,目光中立刻闪出了希翼,然而视线中的下一刻我的视线落在了床榻上那面色惨白的女子身上。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直到后来,我的视线重新落在了那女子乌黑柔顺的长发上,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了在她发间微微蠕动的那些小东西。
我微微伸手,努力的眨巴着眼睛生怕自己是看错了,就在那个刹那,我的鼻腔里突然嗅到了一股带着血腥味的焦香味道。
“好奇怪的香味!”寂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下一刻那屋子里的哭声也在瞬间停止,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感觉眼皮有些昏昏沉沉的,就在此时,我的耳畔突然传来了一个飘渺的声音:“丫头别怕,是断梦。”
这个声音是阴九娘的。
我平静的点了点头,心想着自己对断梦是存在着防御能力的,不是因为别的,就只因为我这一身价值连城的血。
心下这样沉思,不知怎么突然也就变得安心不少,我轻轻的抬起头,目光怜惜的落在床榻上的女子身上刚要开口说话,眼前突然莫名的闪过一道红色的光,我顿时心下微愣,想着玛瑙里的那个女人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就在这时,我定睛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微弱的像是幻像一样一闪而过的红光原来是来源于床榻上女子的裙摆处,耳畔一阵噼啪让人冷不防的退了一个半步,下一秒,有个女子十分急切道:“哎呀,郑书寓身上怎么会莫名的冒出火星子来?”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顿时被吓的不轻,他们的身影开始躲闪,不一会儿床榻上女子的身边就被空出好大一块地方来。
我虽说是对尸体司空见惯的人,可是当真没见过如此蹊跷的事情,方才我进房间时分明嗅到了一股强烈的血腥味道,也的确发现了床榻上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的女子,可此事的吊诡就在于,我没有在这女子的身上发现一丁点儿可以让她流血的伤口。
女子的手指修长纤细,落入视线的皮肤就像是一枚玲珑的细琢的羊脂白玉,指甲上被精心调制的凤仙花花汁点缀着,很是娇美。我虽生为女子,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未来人,可我当真没有见过一双如此可爱的手。
我的视线确实被那双美丽的手吸引过去,然而就在此时,玛瑙里突然传来阴九娘的声音:“快,有人要来了,你们快想办法,把这姑娘带到水里去!否则,她就会被活活烧死!”
阴九娘的话音落下,我只觉得背脊骨顿时阴风阵阵,她方才说什么。烧死,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何会被活活烧死?
然而此时并不是我多想的时候,寂静的房间里唯一的声响就只有沙漏和蜡油,那几个胆小的女孩子,早就不敢出声说半个字了。
我四下打量了一番,突然想起门外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正打算开了房门将那面色惨白半死不活的女子往外抬时,眼前一片红光闪过晃得我顿时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