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寺仍然不知道在前方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与老管家赶了两天的路后，二人在一座大山里开出山洞暂做休息。
“少爷，我们现在已经离开中北城的范围了，再往前百里就是大江，沿江水往东走，两日即可到达邻国边境，到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管家，皇室那边究竟有几位宗师。”就着篝火热干粮的时候，青寺问道。
“少爷，单就据我所知，刘氏王朝最少有三位先祖是山河境宗师，之前还曾有一位江海境的老祖，不过在建国不久后与人交手受了重伤，多年未动，想来应该是陨落了。而历代帝王没有明确死讯的，亦有八个之多。最多的话，可能会有十几位宗师……”
“一个边境王朝，都能有如此多的宗师么……”
“这倒不是，青松大陆十九大洲，其中就属青州最为繁华，一州霸主天青王朝更是有数位天地境老祖，其领地横跨整座大洲，只余边境数万里地分布着几个小国。我们雷州次之，霸主势力同样有一位天地境老祖，版图辽阔。像刘氏王朝这样的势力甚至不敢定名国号，朝贡之时使者也大多卑躬屈膝。而除了有天地境大能坐镇的霸主王朝以外，其余都只能称作小国，在大洲边境夺土求存。这些小国之中，只有拥有江海境老祖或者供奉坐镇的势力才有资格称作王朝，数百年前这片土地上的势力就是因为江海境强者坐化才被刘氏取而代之。而刘氏建国以来边境纷扰不断，同样是因为江海境老祖隐而不出。据我所知的话，其余王朝拥有的宗师绝对不会超过一手之数，真正有天赋的修者都会加入三百宗门或者霸主王朝以求修行，像刘氏王朝这种势力的宗师都是用资源堆上去的罢了。而我朝宗师如此之多，恐怕和一座宗门撇不开关系。”
“哪座宗门？”青寺将热好的干粮取下，慢慢地吃了起来。
“不知，陛下对于这方面消息管控极严，故意放出背后有大宗势力的消息恐怕还是为了震慑周边势力，让纷争止步于边境。否则敌国江海境老祖来袭的话，后果难测。”
“管家对宫中秘事所知似乎颇多啊。”
“惭愧，年轻时曾侍奉上一任陛下，耳濡目染，自然比常人多知道些消息。”
“管家对宗门界知道多少，我看父亲给的地图上只有王朝边境，却没有宗门山址。”
“位列宗门之属，自然不需要特定去圈出属地范围。事实上除却青州的天青王朝以外，没有任何一座王朝势力能够与宗门对抗，其修士所到之处，即为宗门统辖之地，即便是王朝之主同样敢怒不敢言。”
“这是为何？”青寺津津有味地嚼着干粮，这东西口感似乎还不错。
“自然是因为体制问题，”管家往篝火里添了几根柴火，原本暗淡的山洞里又明亮了几分。“王朝传承不过皇室一家，血脉断绝则国祚不存。而诺大宗门分支林立，且人均修士境界高深，极难斩草除根，更有宗门大阵庇佑，即便王朝的修士实力更为强大，也绝不敢轻启战端。更何况，现在宗门界的所有宗门都是自万年前的最终之战延续下来，上万年的底蕴岂是小可，即便排名最末的宗门，恐怕都有不输于霸主王朝的势力，毕竟，在那万年之前，开宗立派的最低标准可是……天地境巅峰！”
“最低标准？那万年之前……”青寺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强者水平认识产生了偏差。
“没错，万年之前，天地境并非修行界的天花板，在那之上，同样有着三个境界，只不过，关于此事的记载万年以来被长青宗逐渐抹去。刘氏传承近六千年，在宗族典籍里才有些许说明，由此可见长青宗独霸大陆之实力与野心。”
“亘古以前的长青宗独霸大陆，或许靠的也是这个，不过，关于这些事，恐怕不是一个普通的王府管家，皇宫侍从能够得知的吧，老人家有故事？”吃完干粮，距离平日里修行的时辰还有一会，青寺难得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这个就得少爷自己亲自去问王爷了，毕竟，向孩子吹嘘过往这种事情，可是做父亲最满足的时光。”老人看着眼前的少年，脑海里回想的却是当年青寺刚出生时的情景。
要是夫人还在那该多好。
没有得到答案的青寺并不在意，他还不至于因为些许好奇心而影响到自己的心境，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哪来的时间去懈怠，篝火自然熄灭后，他便开始修行了。
夜已深，月光倾洒，山林间一片寂静，但人心，却如大江般翻腾。
青寺一直在闭目修行，周遭有灵气呼啸，能进行简单的防卫以及杜绝干扰。老管家却是久久不能入眠，躺在简易床铺上，睁着眼睛直视黑暗。
许久之后，老人似下定了决心般，看了一眼青寺就起身往山洞外走去。没有言语，也没有交流，但是两人都知道对方知道。听着山洞外的马匹嘶鸣声，青寺睁开眼叹了口气。在开凿山洞时，他就注意到那只带有灵气波动的飞禽了，这附近全都是无法修行的野兽，突然闯入一只灵兽自然如灯塔般耀眼。而老人看向飞禽时复杂的眼神自然也有被他捕捉到，这显然就是来寻找他们的。老管家自宫中出身，身上会留有印记自然在情理之中，被找到同样不足为奇，只不过明明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事……
再次叹了一口气，青寺提剑起身。即便之前再怎么想摆脱与武安王府的关系，这种时候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理，这有违他的道心。
“师父，再保佑我这一次吧，悟道锁，始解！”
……
山林之间，马匹嘶鸣声不断。老管家以娴熟的技巧驾驭着四匹灵驹赶路，也许他的这点小聪明已经被识破，也许能够拖延一会，谁知道呢，他只不过想为故去的夫人，处于危险中的王爷再多做一点事情罢了。
天色渐明，老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夜狂奔，他已经跨过了山林，在大江岸边疾驰。此时已有早起的渔民轻舟披网，为了生计而忙碌。东方天际上霞光散漫，但却让人感觉不到温暖，黎明之时同样也是黑暗的最后狂欢。老管家紧了紧衣物，一整夜的精神高度集中，以及驾驭马匹超负荷奔走的消耗让老人感到疲劳。清晨的微风拂过，被汗水浸湿的内衣传来阵阵冰凉的触感，但是这一切，在那道更加冰冷的声线面前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你叫杨千是吧？为了让那个小崽子多活一会，可真是连命都不要了啊……”身着玄色龙袍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管家身前，阴冷的气场铺天盖地而来，马匹受惊将他甩了下去。
“你是？”老管家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缩。他从未见过眼前之人，但是那极具标志性的声线以及玄色龙袍，再加上可能追来之人的身份……
“怎么，现在做奴才的连主子都记不住了吗？这一辈当家的，是叫承昔对吧？现在的后辈真是越来越废物了……”
“高祖陛下……噗啊！”老人刚刚喊出那人身份，整个人就被砸进了地下。
“谁允许你这种奴才直视本座了？耽误本座办事，死有余辜的东西！”玄袍人影手中有血色灵气汇聚，仿佛下一刻就会将老管家吞噬。然而，就在“高祖陛下”抬手之时，一道剑气从天而降，将他手上的灵气击溃。
“你的目标是我对吧？何必在无关之人身上浪费气力，来战！”
大江之上，青寺身着月白色道袍，青色的灵气在其身边环绕，帮助青寺聚集天地间的灵气提升战力。
“小崽子，见到你祖宗就是这种态度吗？还不快过来磕头赔罪！”高祖浑身上下同样绽放出血色灵气，单脚跺地，整个人如流星般朝青寺扑了过去。
青色灵气与血色灵气发生碰撞，在短暂的僵持之后，青色灵气溃散，汹涌的血色灵气喷薄而出，将大江都迎头截断，持续了数百息后才逐渐复原。
“嘁，宗门界的道法好东西是真不少，明明还未到山河境，却能接下我的一己之力……还是说，那把剑有古怪？”高祖看了看手心的剑痕，虽然伤到皮肉但却并无鲜血渗出。
“北平刘氏当代家主刘承昔，拜见高祖。”皇帝陛下穿着便服赶来，身后还有一队人马，其中有四人身上传来极强的灵气波动，似与天地共鸣。
“哼，还以为你是个废物，没想到天赋还不错，早点退位，好好修行吧，把那边的老东西处理下尽快跟上来。”
“谢过高祖。”皇帝陛下没有行礼，也没有去处置老管家，就那样看着漂浮在空中的高祖陛下。
“嘁，动作快点。”高祖身上灵气涌动，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四五十岁就踏入山河境四品，这小子说不定真的有机会突破，宗族为主，还是放过他算了，反正前面有个更美味的……”看着天地间残留的青色灵力，高祖舔舐了一下嘴角，眼里有着莫名的光芒。
……
“陛下，这个人怎么处置？”随从里有人将老管家扶了起来，老人浑身骨骼多处断裂，嘴角依然有血渗出。
“把他带回去，和武安王关在一起。那个孩子被抓到之前，别让他死了。”
“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