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随着众人三三两两的返回,皇家林场的营地渐渐热闹起来。
头一天,众人卯足了劲,收获自是都不错。就连苏辰星等人收拾完柳慕容后,虽折了一匹大宛良驹,仍是心情大好,也猎得不少猎物,一行人满载而归。
“国公爷回来了,哈哈……哈哈……”
人群中不知是谁叫了出来,随既便是一阵抑制不住的狂笑,引得大家纷纷侧目。
就连虞阳帝也被这笑声吸引过来,抬眼一望,不由瞠目结舌:“小五,你这一天的,是去打猎还是去打仗了?怎弄成了这般模样?”
柳慕容面色不变,下马一瘸一跛的走到虞阳帝身前,躬身行礼,万分委屈的告状:“陛下,这次您可得为我做主。苏辰星那小子恁不是东西了,在我背后放冷箭不说,还把我打成这般模样。”
他把脸仰起给虞阳帝看:“您看,我眼也被打青了,脸也被打肿了,衣服也给他扯破了。他定是还记恨六年前的事,刻意报复呢。”说着说着愈加委屈了,“陛下,我都去岭南那不是人待的地方过了五年了,他还想要我咋地?”
“苏辰星,“虞阳帝叫道,“怎么回事?”
苏辰星忙躬身上前:“回陛下,我不过是射猎物时一时失手,不小心差点误伤了他而已,又没把他怎么样。可他倒好,上来就杀了我的大宛马。陛下您是知道的,那匹马我是为这次狩猎特意购的,花了老多银子了,为此事我爹还把我骂了好一顿,骂我败家。再说,也是他先动的手,我实在气不过,下手就重了点。”
虞阳帝看看柳慕容,再看看苏辰星,肃声道:“看看你们,比街头混混都不如,成何体统?不得有下次,再有谁蓄意挑衅,朕定不轻饶。”
“是。”俩人忙躬身应道。
虞阳帝又看向柳慕容等五人马后,伸手一指,愕然道:“小五,你这么一天,就弄了这么些个玩意?”
柳慕容等人的马后,各悬挂着三、两只野兔野鸡,甚至还有数只拳头大的麻雀。有只野鸡还没死透,倒挂在柳慕容的那匹威武霸气的枣红高头大马尾后,不时的还“扑腾”几下。那野鸡色彩绚丽的尾毛高高竖起,在淡黄的余晖映照下,倒也漂亮的紧。
众人看着,不由哄堂大笑。苏辰星更是乐不可支,直笑的前俯后仰。
柳慕容面有得色,一指吴明四人,对虞阳帝道:“您是不知道,他们几个完全是废物,连弓都不知道怎么拉,这些个都是我一个人猎的。陛下,我都六年没摸过弓箭了,再说还我这带着伤呢。这不少了,您数数,大大小小有好几十只呢。”
众人向吴明等人望去,但见这四人跟他们主子一样,灰头土脸,浑身挂彩。见众人望过,均缩头缩脑的挤作一团。
众人再次哄笑。
而这厢,柳慕容还在那儿喋喋不休的跟虞阳帝说:“陛下,下次狩猎我让我哥把他的侍卫多给我几个带着,保证把他们一个个都比下去。苏辰星要是再敢动我一根指试试看,我不让他们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我这‘柳’字倒着写!”
虞阳帝看看那畏畏缩缩挤在一堆的四人,再看看一脸青紫红肿还得意洋洋的柳慕容,头疼的摆摆手打发他:“去吧去吧,找你姑母。让她唤御医给看看,别让她担心了。”
柳贵妃的帐内。
柳贵妃端坐着,柳慕容就随意坐在她脚边地毯上。
看着柳慕容青紫的眼,高高肿起的脸庞,柳贵妃又是心疼又是气:“小五,他们人多,你打不过不会跑呀,你看看你这给伤的……”
“娘娘,您不用担心,我有分寸。”他停一歇又低声道,“他这一动手倒省了我的事,若不然,我还得费心琢磨怎么弄点伤出来又能不露痕迹。”
柳贵妃正小心给柳慕容擦着脸上的血迹,闻听此言,捏着帕子的手不禁微颤。她眼前又浮现起清晨虞阳帝看着柳慕容背影时那微皱的眉,晦暗不明的神色。
半晌,才微笑道:“小五长大了。”
不过短短五个字,柳贵妃说到尾音已是语带哽咽了。她掩饰的低下头,数滴泪便落在柳慕容的手背上。
“是姑母无能,护不住你们。”
柳慕容亲昵的靠到柳贵妃的腿边:“姑母,您比我们难多了,宫内我也插不进手。不用挂心我们,您只需护好您自己和七殿下,外面的事,我来办。”
第二天清晨,当众人再次出发时,柳慕容仍在帐内蒙头大睡,直睡至日上三杆。藉由身上有伤,索性就留在营地,让随行太监送来各色佐料,和吴明等人架火烤肉。
一连数天均是如此,自己猎的烤完了,吴明等四人便充分发挥了偷鸡摸狗的专长,东边帐内摸只羊,西边账内顺只鹿。碰到好酒,更是不放过,五人直吃的满嘴冒油。
吃饱喝足了,精力充沛的几人,就满场子调戏随行而来的宫女。赵老四尤过,连长相清秀的小太监都不放过,调戏之余还要借机摸上几把。每日里那四人除了围着柳慕容百般奉承,就是极尽猥琐之能事。
最后,虞阳帝实在看不下去了,叫过柳慕容好一顿训斥:“小五,让你来是狩猎的,不是赏景野炊的。朕看你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该动动了。”
于是次日柳慕容便带着四人随着众人清晨出发,傍晚便早早归来,每日仍不过猎上几只野鸡野兔。
出去了三日,第四日柳慕容说什么也不去了,又一瘸一拐的去找虞阳帝:“陛下,骑马太累了,您看我骑了三天,这大腿内侧全磨秃皮了,连路都走不好了。”
边说边四处张望:“陛下,您要不信,咱去那边帐篷内,我脱下裤子您看看。不骗您,大腿真的全磨烂了,可疼了。”
虞阳帝瞪着他涎皮赖脸的模样,直接无语了。真是怀疑自己的眼晴,先前怎么会觉得柳慕容极其肖似其父?面前这小子,虽是长的相似,但身上何曾有半分柳老国公的风骨?
偏柳慕容还在那儿赖着脸,巴巴的问他:“陛下,都出来这么多天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呀?这山里蚊子可多了,特别是晚上,一咬一个大包,又痒又疼的。陛下……”
虞阳帝直接扔下他转身上马就走。
回程时,柳慕容硬缠着柳贵妃,要一辆马车。柳贵妃被他纠缠不过,只得让宫女挤挤,均了一辆马车给了他。他又嫌拉车的马不好,把他那匹日行千里的枣红良驹给换了上去,他自己就悠哉的高卧在马车中。混在马车队中的用着绝世好马拉着的马车确实甚是威风。
但据闻服伺柳贵妃的宫女传出,这一路上,柳贵妃躲在马车中,都在暗自摸着眼泪。
柳公府。
柳慕容赤着足,裤腿卷的老高,拎着铁锹,宛如老农。
不过二十余天没来,“李小玉”的坟上已落满了黄叶,长出了杂草。柳慕容细细的清理着,柳平上前要帮忙,被他打发着去花园里多移些秋菊过来。
李小玉喜欢花,可却并不特意去钟情于某一种。只要是盛开的、鲜艳的、芳香的,她都喜欢。木棉、紫荆、茉莉、白玉兰、小紫薇……他经常取笑她花心,她却不以为然。
只要上了山,她便看到什么就采什么,大大的一捧,抱回家用瓶瓶罐罐装上溪水养着,放在家中的角角落落里。
冬天了,百花凋零,她便连常绿的树枝都不放过,掐下来插在瓶里,放在桌上柜头,那个简陋的房子,硬被她弄出春意盎然一片生机。
于是,在李小玉的坟墓四周,柳慕容也亲手杂乱的种上了各色的花卉,百合、月季,茶花、牡丹……
九月了,正是金菊盛放,柳慕容便又移栽过来各色菊花来。
已是凉意袭人的秋,柳慕容还忙出了一身汗。终于收拾的差不多了,他才放下铁锹靠在墓碑上歇息。
天边斜阳西下,残红正浓。
柳慕容靠着李小玉的墓碑,心中是一片宁静。
“小玉,跟你说啊,这几个月来,我认识了许许多多奇怪又有趣的人。我才算是真正明白了鱼有鱼道虾有虾路了。要饭的有丐帮,小偷小摸也有他们的道,就连这长安倒夜香都有他们的组织,还有街头天桥各处卖艺的,大家都是抱成了团的……”
“说到这里,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声,最近我发现了一件事。每日里在天桥上爬杆玩杂耍的,是爷孙俩。那老头的孙女儿长的有几份像你,也是又活泼又爱笑的。我便多去了几趟,多给了些赏钱。前些日子我发现那姑娘一见我就脸红,还总偷偷的看我。你说她是不是喜欢上我啦?”
柳慕容微微歪着头,仿佛李小玉就坐在他身侧,他的脸上浮出几分梦幻般的甜蜜:“你那时就是那样的,总偷偷摸摸的瞧我,我就在心里揣测着,这丫头是不是喜欢我呀?就象我喜欢她的那种喜欢?可说喜欢吧,你又偏偏总不搭理我,成日里都跟曾阿牛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