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工业大学周围实在是没什么像样的地方可以坐下来聊天。无奈之下,李一凡只得牵着李佳人返回了西区食堂,直奔四楼,那里有学校里唯一一间咖啡厅,上午的时间顾客极少,正适合谈一些隐秘的事情。
果然,三人走进咖啡厅的时候,大厅里只有两三位顾客,都是早起过来清闲看书的学生。
“呦,一凡,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说话的是咖啡厅的老板,一位穿着颇为时尚的大叔,同一栋楼里做生意,与李一凡也算相熟。
李一凡礼貌回话道:“波叔,早上好。今天约朋友来聊天,帮我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哦,好!里面角落有间雅座,靠窗有隔断,你们去那里稍坐。”
“波叔你忙,不用招呼我们,给我一壶茶就好。”
“也行,我让小王给你送过去”
别过波叔,三人走到雅座,刚一落座,茶也送到了桌上。
李一凡为李佳人和自己轻轻倒满一杯清香的茶水,在蒸腾的水气中看着杨飞虎,准确的说,是他的黑紫眼圈,盯的这个大个子局促不安。
感觉到自己要笑场了,这才轻喝了一口清茶,开口道:“说吧。”
杨飞虎没有开口,反而看了看一旁的李佳人。
李一凡知道他什么意思,示意道:“没关系,什么事她都可以知道。”
听到李一凡如此信任她,李佳人心里像泡了蜜一样,而自己貌似即将听到什么秘密,又让她好奇不已,一脸的期待。
杨飞虎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格外炙热,压低声音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是修出了真气的内劲高手吧?”
嗯哼?
真气?
内劲高手?
一连两个只在小说和电影里出现的词,在杨飞虎的嘴巴里蹦出来,让李一凡脑子有些短路,却不动声色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面对李一凡面不改色的反问,杨飞虎惊觉自己说错了话,道:“是我唐突了,昨天您那招是真气外放无疑,我再这么问就有些弱智了。不过您放心,您的身份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让第二个人知道。”
李一凡点点头:“继续说重点,凭什么我要去救你师父,为什么我能救你师父。”
杨飞虎沉吟片刻,缓缓说起他和他的师父。
杨飞虎本是一个孤儿,从记事起,自己就一个人穿着破烂的粗布衣服在江南的乡下游荡,全靠乞讨和村里的好心人接济,与野狗抢过窝,同野猫抢过食,仗着天生强壮的身子,不偷不抢,顽强的生存。
直到有一年天灾,村里全年无收,闹起了饥荒,各家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更不会有人去施舍他点吃食。那一年,平日里的上蹿下跳的野猫野狗都少了不少,不是瘦骨嶙峋的饿死了,就是被人带去家里炖了吃,挨到了冬天,竟是连树皮都被人剥下充饥。
走投无路的杨飞虎只得扎进茫茫大山深处,吃虫子啃野菜,只要能充饥,什么都往肚子里塞。可没过几日,天降大雪,就像一个锅盖,将他最后的饭碗盖住了。不到三日,饥寒交迫的杨飞虎,就倒在了雪地中,气若游丝。
当杨飞虎浑浑噩噩的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小木屋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香和肉香。杨飞虎一眼就看到了木屋中间的桌子上正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和一张干巴巴的麸子饼,再也顾不上其他,连滚带爬的跑到桌子前,三下五除二就塞进嘴里,一碗肉汤牛饮而尽。
吃饱喝足后,杨飞虎才发现房间对面的榻上正盘膝坐着一个老人,一脸慈祥的看着他。
此后,老人每日两顿,一碗肉汤两张麸子饼,后来见杨飞虎能吃,又给他每顿加了一碗肉汤两张麸子饼。不到三日功夫,杨飞虎便恢复了元气,健壮如牛,让老人不住的啧啧称叹。
冰雪消融,大地回春,转眼便是两月光景,那两月来杨飞虎每日随老人进山采药,耕田种地。老人也不撵他走,他也无处可去,干脆赖在老人这里。杨飞虎憨直,老人慈祥,两人相处的很是融洽。
一日杨飞虎清早起床,出门便见到老人不知何时打了一把藤椅,端坐在上,一脸严肃的望着自己,大声喝道:“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年少的杨飞虎被老人的阵仗吓了一跳,不知所措。
老人见状也不怪,起身来到屋前一颗碗口粗细的树前,一掌劈出,只见木屑飞溅,树干轰然倒地,尘土弥漫中,老人负手而立,再次大声喝道:“你可愿意拜我为师,随我习武?”
少年心性的杨飞虎见到老人大展神威,双目放光。又想到老人待自己极好,早已不舍离去,便不再迟疑,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十几个头,叫道:“师父。”
老人也不理会这野小子不懂拜师规矩,祥和的对他说:“小子,我知道,你不晓得自己的出身和姓名,不过既然你已经拜师,那就随了为师,姓杨。”
说罢,从身后拿出一卷非常古老的竹简递到了杨飞虎面前。
“名:飞虎!”
杨飞虎不识字,后来才知,那卷竹简上写的三个字正是:
“飞虎拳”
从此,杨飞虎清晨练拳,上午采药,下午耕田,与老人朝夕相伴,这一伴就是整整二十几年。
李一凡听着杨飞虎娓娓道来,不禁对他有所改观,出身困顿,却依然质朴,保持底线,这种人心智坚韧,并不会如自己之前说想,轻易为了财物而弯了腰。又观其衣着,鞋裤都不是什么名牌新品,白色的裤子边线都已经洗的有些发黄。
李一凡有些相信了杨飞虎所述。
这边,杨飞虎停歇了一下,继续道:“简单说一下我的师父吧。”
李一凡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杨飞虎喝了口茶,想起师父,杨飞虎的神色愈发变得恭敬起来。
关于自己的师父,杨飞虎知道的并不算很多,全是空闲里,杨飞虎磨着老人给他讲过往的故事,才获得了只言片语。
老人姓杨名震山,时年九十有二。
少时家中富有,为一方乡绅,祖上或文或武,在前朝都博取过功名。到自己这一代,因父亲喜武艺,而自己又生来健壮,便四处募来名师教导杨震山。所谓穷文富武,杨父千金散尽,也换来了杨震山一身的好武艺。
可好景不长,恰逢乱世,外族入侵华夏,山河破碎。一夜之间,枪炮轰鸣,偌大的家业毁于一旦,亲人尽皆惨死于倭寇之手,杨震山虽有一身武艺,却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最终也依然在黑洞洞的枪口下陷入重重包围。
生死关头之际,却听空中猎猎作响,一人从天而降,杀入倭寇群众如穿花蝴蝶,不沾片叶,举手投足之间,开碑裂石,甚至隔空一掌,打的倭寇吐血身亡。不多时,一支二三十人的小队全部服诛。
此人便是杨震山的师父,杨飞虎的师爷-虎八十
此后杨震山便拜在了虎八十门下,学习武艺,行走天下,抗击倭寇。
终于一年秋日,倭寇大围剿,为拖延时间,掩护百姓撤离,虎八十只身突袭倭寇指挥部,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国仇家恨,让杨震山追随师父的脚步,辗转全国,义勇抗战。八年搏命,击杀倭寇高手无数,终于等到鞑虏退散,杨震山才回归故里,每日习练武艺,于四十岁的年纪大成。
乱世刚过,又出妖孽,那一年,杨震山的家乡出了一个邪教,专掳少女幼儿,用她们的血液练功祭祀。
那个年代百废待兴,躲入深山的邪教让地方部门也无能为力,每日镇上都会新添失踪妇儿。于是早已躬耕垄亩的杨震山再一次出山,杀入深山邪教总部。
两日后,杨震山大破邪教,从山中归来,将邪教教主和几十个教众绑的整整齐齐扔到了小镇中心。一时间,杨震山被邻里奉为神话,敬畏不已,杨震山却因此深受重伤,再不能动武,从此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故事讲到最后,杨飞虎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后来我才知道,为了教我练武,师父至少动过五次功,每一次都让师父旧伤复发。如今,他老人家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四处为师父寻觅良药,但良药难寻,我竭尽全力也只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
李一凡若有所悟,道:“所以,你帮金彪,也是因为他手里有良药吗?”
杨飞虎点点头,道:“是的,一株百年人参。换我三个月卖命。”
李一凡又疑惑道:“可是我手里并没有什么药,我又如何帮你。”
杨飞虎声音有些急促:“您有真气!师父跟我说过,如果有修出真气,内功大成的高人,愿意耗损真气为他温养伤脉,虽不一定能痊愈,最起码能让他不再日夜受痛苦煎熬。”
又是真气?
看来真有那武侠小说里一样的内功能修炼出真气,而自己则莫名其妙的有了一身真气?
杨飞虎看到的李一凡眉头紧锁,久不作声,以为他依旧不愿意出手相救,又苦涩的说道:“我知道,您损耗真气的代价很大,飞虎无以为报,只要您肯出手,这辈子愿随您鞍前马后,任凭使唤。”
这时候的李佳人有些被杨飞虎的故事和他们师徒的感情打动了,身手拽了拽李一凡的衣襟,道:“一凡,虽然有些地方我不太懂,但听起来他的师父也是个好人,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就帮了人家这个忙。”
看到李佳人可怜巴巴的样子,李一凡宠溺的摸摸头,然后看向杨飞虎:
“首先,我其实并不太了解你所说的什么内功真气。其次,我也不懂要如何去救治你的师父。”
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但是,我可以随你去见见你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