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的事情,她可以向行长汇报、请示,然后等着苏浩的决定,业务也能进展下去,可这让她觉得既没有成就感,又不甘心。
几千万都给别人用,用的人既不感激又不领情。
她去了天达最近的一家工地,外面是蓝色的工地简易围墙,已经是中午,农民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饭。
小米来过几次,和工头打过照面,不过没说过话,此时他正躲在棵树荫下抽烟,工地里竟然还有一个简易小卖部。
“张经理来了。”工头跟她打招呼。
“经过,缺几张图我顺道过来补一下”
“你们行要求真高,我们开工半年了,就见你整天来,没见过别人。”
“人家来了又不和你打招呼,你能知道啊?”邻近一个农民工正恣意的抽烟,光着膀子,露出黝黑的肩膀。
“大哥,你们多长时间发一次工资?”
“我们可不像你们,我们叫工钱,一年能给结一次就不孬了,还多长时间。”
抽烟的农民工笑着露出白牙:“过年扛着一大包钱回家,能充两天大款。”
“还大款,年年都吓死,要是让人家偷了,弟兄们不得扒我家房子啊。”
工头说的话,小米吃了一惊,她真的不知道还有扛着十几万现金赶春运的人,“扛着钱回家?现在取钱这么方便,为啥啊?”
“手续费高。”工头捻灭了火。
“为啥不直接发给个人呢?”
“谁愿意惹这个麻烦,人家都是按工发,我记着账呢。”
“他那个账和烂韭菜叶子一样,除了他没人能看懂,”
工头不乐意了,强调道:“一天也错不了。”
正说着,陆续走过来几个人,拿着外卖的饭盒进来,小米一看,继续问道:“你们都是自己买饭吗?”
“也有自己做的,舍不得花钱,年轻人大手大脚的就愿意买。”
“为啥不找个人给大家统一做饭呢,又便宜又干净。”
“那得交钱,有人愿意交,有人不愿意交,有人一天几块钱就够了,有人家里富裕点,一天好几十,攒不下钱。”
说话间,几只苍蝇总是凑过来,大家的手就不断的抬起来挥走它们,工头继续感叹,“还是你们好,整天在空调房里风不吹雨不淋的……”
“其实也没有,我这没客户,就快吃不上饭了,没您想的那么舒服。”小米如实说。
“那也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强,我们都提心吊胆的,过年能拿着钱就算烧高香了,拿不到一点招儿没有。”
“是,我去年给那边修了好几个月的路,就没拿着钱。”几个其他的农民从也凑过来,说起了自己经历的或者想起的欠薪风波。
大家说起干活拿不到钱这些事,竟然平静的像说别人的事,好像就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一样。
眼看着谈话开始伤感起来,小米开始内疚起来,因为她是这个话题的始作俑者,她匆匆告别大家,又快速的走了两家工地。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以往的关注点只是那些买房子的的,从未留意过盖房子的人群有什么需要。
她突然有点心潮澎湃,心里有一根线好像马上就能解开,但她怎么想就是没想出来,那个拆线的关键点到底在哪里。
到底,要怎么做呢?
小米回到行里,坐在电脑前发愣,直到苏浩的电话打过来让她上去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办公室里,马庆春也在,苏浩这么严肃,小米还是第一次见。
“天达的王总说不同意我们商量的价格了,你知道吗?”
“我去的时候他跟我说了,我还……”
“那怎么不立即汇报?”
“我想或许有什么其他解决办法。”
“想到了吗?”
“还没。”小米声音不大,那个想法自己都还没想清楚,索性听候发落。
“你知不知道,我上午刚跟行长汇报完项目,如果你早点跟我说,或许私下还能沟通一下,现在汇报完了再怎么改?”
“我想小张应该是打算回来后给您汇报的。”马庆春看着火药味太浓,出来帮小米说话。
“有些事可以回来说,有些事知道了就得马上说,你在营业部是做的不错,可是新手就是新手,随时沟通、随时汇报是员工的本分,别太骄傲了。”
小米不知道苏浩为什么发这么大火气,手已经开始发抖,自己紧紧握着,还把那句“王总说他先跟您说了”使劲咽了下去。
有人对你发脾气,不一定真的是你有多大错误,很可能是别人给他发了脾气。
“老板批评你的时候,你一定不要和他辩论,你错了还好,万一你对了呢?”
这句话是小米实习时一个长辈跟她说的,她深信不疑,后面还有半句:“如果你真是冤枉的,找个合适的时候,再跟老板说开就好了。”
目前显然不是说后半句的时候。
三人僵了,一时屋里安静下来,苏浩拿起手机开始给王总拨号,“我再领你去一趟吧。”
马庆春看着小米涨红的脸,给了她一个没什么的笑脸,小米勉强动了动嘴唇。
“没接电话,座机手机都没接。”
“我上午去的时候,他们正准备材料迎接检查组,说不定是来了,正在开会吧。”
“什么检查组?”
“好像和农民工工资有关系,文文忙的一塌糊涂,说是他们董事长挺重视的。”
“是,天达董事长挺在意社会影响,要是检查出来有什么问题,估计老王不太好过。”
苏浩点了颗烟,“检查组一般都要待个两三天,又要耽误事了。”
“上午项目讨论的时候,有人拿上浮15的价格报这个业务,我们是上浮10已经趋于下风了,我跟赵行长画了好大一个饼,才守住没让别人抢走,如果他们坚持基准利率,我们就很被动了。”
“可是,我们都一个行的,他怎么会要求我们基准同意给别人上浮呢?”小米说出自己的疑问,“那样人家不会说三道四吗?”
“想找个理由支持别人点业务还不简单,不过,他们也可能根本拿不到这个价格,只是先从行里抢过来而已。”
“是,三支行行长做了不止一次这种事了,把别的行挤走了,人家跟客户关系也搞砸了,她再跟进去,这时候行里也没对手,自己也没对手,又拿出一堆同业数据来做关键人的工作。”
小米听的目瞪口呆,“那不是不太道德吗?”
“是不太道德,可惜他们不长记性啊,好几回了。”苏浩把烟掐灭,“光拼价格是怎么也拼不赢了,我们还是从综合回报上说服双方。”
这句话,说到小米心里去了。
“你们先下去吧,我得去趟天达。”苏浩边说边拿包,小米很惊讶:“行长,不是说王总不在?”
“去了,那在的机会总比电话里高,你就把调查报告准备好,不管怎样保证准时报上去。”
马庆春问道:“视频会您不开了?”
“你坐我那假装一下,总行这些部门就喜欢拿折腾支行行长找成就感,反正又不发言。”
小米心想:竟还有这种做法。
马庆春边下楼边说:“调查报告打印出一份来给我,我开会的时候帮你修改一下。”
“嗯,谢谢经理,我改一遍错别字,十五分钟后给您。”
“行,行长要求服务一线,部门就把开会当成落实了。这可好,六七个部门争着开会,讲的人痛苦,听的人也痛苦。”
马庆春当着小米的面发牢骚,她真的没想到,不知道关系何时变得如此亲近了。
她把调查报告改了改,拿给庆春,“价格我先按照原来定的写了,不过我不知道苏行长能不能跟王总商量下来。”
“他有办法,你就准备好就行。”
“好,我还有一些想法可能有帮助,不过还没想好。今晚上我先准备准备,明天再给您和行长汇报。”
“行,效率第一。”
小米很快就把已经成型的第一稿调查报告给到马庆春手里,他抱着笔记本、本子和自己的报告去了会议室。
小米搜遍了全网,只看到一些零星的项目新闻,多数是南方一些城市,面前的白纸已经划拉乱了好几张,始终没有头绪。
她把能做的事情写在纸上:帮农民工取钱免费,让农民工按月发工资,记录考勤……
眼见写了七八条,还是没有发现重点,门被推开,王梅和亚妮探进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