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宝儿起身后,抓了一点盐巴在嘴里胡乱捣了几下,然后到门口的缸里舀了瓢水漱洗了一番。
今天宝儿要和狗剩一起去入学。
早在几天前来了个先生借住在抚雲寺内,听说有些本事。宝儿父母觉得宝儿已经老大不小了总得要识个文断个字啥的,村里没有现成的教书先生,镇上的又太远,这几年可把宝儿给耽误了。现在这位先生,不论怎么看都是从大地方来的,那谈吐举止可是不一般,随身带来的书就堆了满满一屋子,要是宝儿能拜他为师,将来说不定能搏个功名。
村里住户不多,小孩子也不多,就宝儿和狗剩两个。当狗剩家听说宝儿家想请暂住在抚雲寺的那位先生教宝儿读书时,便急火火地跑来要和宝儿家搭伙。用狗剩他爸的话讲,“俺家祖上十几辈都没个能认字的,要是狗剩能学个一箩筐的字回来,以后家里再交租子记账什么的就不愁了。”
于是两家合计了一番,置办了些供奉到抚雲寺去求先生。那位先生一开始不愿意,后来不知怎么地,说着说着,竟应下了。
今天就是宝儿和狗剩去拜师的日子。
抚雲寺,在大青山上。虽然大青山说起来是山,但其实就是个隆起百来丈高,方圆五十里左右的一座大土丘。但抚雲寺可不小,从村子这边上山的话,还没到山腰就是抚雲寺的大门了,屋舍连绵,一直到山顶。山的另一边,是宝儿爸经常打酒去的青龙镇。
抚雲寺虽然大,但庙里的僧人不多,除了一位老得已经看不清东西的老住持外,连个小沙弥也没有。
宝儿就此也四处打听过,听村里人说,这几十年来,打不完的仗。今天可能是老李家做皇帝,明天可能就换成老刘家了,再到明晚上说不定老刘家的人就会死光,再换个姓司马的来做皇帝。反正就是打来打去不太平,老百姓自己吃不饱不说,还被拉去当壮丁。
说话的人说到此处时,还略微顿了顿,往宝儿家的方向偷偷的瞄两眼。
那人是村里有名的话痨,缠七夹八的说了好多,最后意思就是抚雲寺里的和尚本来都挺有本事的,但因为连年打仗,就连和尚都不能免俗,纷纷出去入世,现在可好,没一个回来的,估计都死在外面了,就剩个老住持。
“哎老光头送小光头,惨啊!”,那人最后感叹道。
宝儿和狗剩走在上山的路上,远远地瞧见了抚雲寺的山门。山门已经有些破败,通往山门的路两旁,种着大片的竹林,肆意生长着,遮天蔽日,随着风上下起伏,发出沙沙的巨大声响,以致于走在这条路上,总能够感到阵阵凉意。
山路不长,没多久两人就到了山门外,先生已经候在那里,此刻正上下打量着两人,过了良久,道:“你们俩,多大了?”
“我十五,数虎”,狗剩抢着回答。
“我十三”,宝儿接着说道。
“你们先前可曾读过书?”,先生良久之后又问了一句。
“没有”,两人齐声回答。
“你们两个先随我到大雄宝殿行礼”,先生领着他们,转身向里走去。
二人随着先生一起到了大雄宝殿,大殿的外墙已经有些斑驳,但殿内却收拾的干净整齐,居中供奉的三世佛庄严肃穆,先生跪下身,转头说,“你二人随我一起行礼”。
说完,也不理二人自顾自地跪拜行礼,一边行礼一边在嘴里嘀咕着什么。二人跪在后排也不知怎么行礼,反正就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傻愣愣地跪在那里也不敢出声打搅。
良久,先生行完礼,站起身来,侧立在佛像旁,说道:“我本是本寺俗家弟子,你二人既欲拜我为师,过来行礼也分属应当”。
顿了顿继续道:“你二人可有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