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真大。
要是把雾水镇这样的镇子搬进来，能让上万人在这里生活，不用担心晚上被异兽咬破喉咙。水泥建筑地下室看起来很是坚固，但是跟发光的护罩一比就显得很是单薄不足了。
高盛一边闲逛，一边想东想西。
虽说灾变后时代，人与人的信任难以为继。
不可否认的是，他和巫奇从小就被老秦和镇民养大，对雾水镇他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
对外人或许不信任，可是对雾水镇，他除了感激还是感激。尽管镇上的人也一再对他讲灾变后人与人的信任问题，那就是不应该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雾水镇上的人，甚至亲人，也不能完全相信。
出来已经快十天了。
从来没有离开雾水镇如此长的时间。
也没有离开老秦如此长的时间。
要不是那个狗屁沈先生的要求，要不是为了巫奇，他才不会答应。
不过，好像不答应也不行。沈先生究竟为什么让他来呢。
高盛想不明白。
老秦以前还有些当猎人的追求，现在么，不吃饭也要研究灾变前的知识。他认为知识能改变一切，知识才是最为伟大的力量。高盛在雾水镇的住处里，堆满了老秦从各处收集到的各种书籍和纸片。
但是灾变前，人类社会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数字化时代。所有纸质的书籍，只有专门的图书馆才会收藏。普通人收藏的图书，都在小小的芯片里面。
灾变彻底毁灭了芯片，看似轻易的知识，也更不堪一击。
图书馆的图书也未能幸免，跟着图书馆一起不知道被灾变干到了哪里去了。
经常让老秦痛心疾首。
老秦自己倒是带了很多书，都是他收藏的。物理化学数学，天地阴阳推衍变幻，都有一些。
光看他的图书，无法判断他是个学者还是个神棍。
可是灾变后，另外一种力量出现了。
血脉之力，可以调动天地间的基本元素。
他的那些知识已经快要用不上了。
不过老秦还是坚持他的理念，知识就是一切，知识能改变一切。
想想那个固执的不像老头的老头，高盛露出了微笑。
“朋友，这里，看这里！”
高盛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在一个光秃秃的广场上，最近的建筑也在几百米开外。这个声音像是两片砂纸在一起打磨，不可能传播那么远。
高盛循声往前又走了几步。
地上一根茅草动得诡异，显然有古怪。
高盛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正是好奇心旺盛能作死的时候，他几步就来到茅草跟前，装作系鞋带，蹲下来，仔细听。
“朋友，过来，靠近点。”
高盛趴在了地上，眯起一只眼睛往里面看。他已经确定了，地下有人，声音就是从地下传来的。
他看到了一只眼珠子！
吓得高盛差点把金属丝插了进去，把那眼珠子给串起来。
“不要趴这么低，朋友，会被人发现的。”
求着高盛，他也不想在跟那颗眼珠子对眼珠子了。
“朋友，你是来试药的吗？告诉你一个秘密，根本就不是试药，也没有丁点儿机会觉醒技能。试药其实是养药，是人形培养皿。我已经被掏空了，他们把我扔在这个破洞里等死。你也快了，兄弟，没有机会了，你比我强一点，你能做个明白鬼。我呢，稀里糊涂就被绑来了。”
“啊，死神，请远离我。我是大地母神的子民。我的时间到了，我要回到大地母神的怀抱。”
雾水镇上，高盛见过很多辞世诗。有些很优美，比如他自己的。有些枯燥乏味，只有真的死亡，才能为之增添一抹光彩。
高盛记得其中最为枯燥乏味的辞世诗，就是他现在听到的这首。
“红头发约翰！是你吗？”
这首辞世诗正是红头发约翰的，他为此伤透了脑筋，头皮都挠破了想出来了这么几句。
大家都说，他是想用枯燥的辞世诗，把死神闷跑，从而豁免一死。
所以高盛对他的辞世诗印象深刻。
或许认不出他的声音，可是却能认出他的辞世诗。
喊了几声，底下仍然没有声音。
“呃--”
长长的倒气声传来，红头发约翰状态不好了。
“我是高盛啊，红头发约翰！你还在吗？”
“高盛？怎么是你？哦，对了，你是出色的猎人。难怪他们不会放过你。我的女儿哈缇娜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她很好，老秦一直在照顾她。她也很懂事，非常有个性。”
“她，她能吃饱吗？”
“能的，我来之前，为他们储备了足够的食物，还有金币。”
“那就好，那就好。可怜的哈缇娜，我让她伤心了。”
“不提那些伤感的话了，红头发约翰，你在什么地方关着，有办法出来么？”
“我？我没有被关。用完了我之后，他们以为我死了，把我扔进了这个地窖里。入口已经被填死了。日夜盼着一死啊。”
高盛顿时觉得一股子怒火几乎要从胸口喷出来。
“谁把你带来的？”
“不认识，一个穿着兽皮大衣，拿着一杆长长骨枪的游猎。我猜是他干的。他的衣服袖口有一只红眼睛蝎子，气质很特别。刚看到他的时候，我愣了一下，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或许是见了熟人的缘故，红头发约翰恢复了一些精神，说话也流利起来了。
是那个游猎，高盛记得，嗨二狗也是被他给拐走的。
不过他已经被高盛给在山洞里用回旋镖干掉了，割破了喉咙，流了那么多血。
或许那个游猎，兼职人贩子也说不定。
“大脚爱因斯坦你认识吗？哈德医生呢？搓火球的安德里斯？这些人你都有印象么？如果需要你试药，大脚爱因斯坦肯定在旁边。”
“我认识他们。都是一帮怪物，尤其那个哈德医生。他用我的血喂他的蚂蟥。大脚爱因斯坦，生气的时候，浑身冒出可怕的土刺。他把我扔到了这个地窖里面。多亏了这棵倔强的茅草，根把地窖穿透了，我才能发现你的脚步声。”
“明白了，红头发约翰，你还能坚持么？我需要时间救你出去。”
“不用管我了，高盛，努力活着。要是能出去，记得替我照顾哈缇娜，拜托了。”
“放心吧，这个给你。”
高盛把哈德医生给他的营养液顺着茅草根，塞进了地窖。哈德医生说这是新人类或者叫觉醒人类，或者叫神族后裔们补充能量的高级能量食物。对恢复身体机能有很大好处。
红头发约翰已经被扔进地窖三四天了，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总之营养液能帮到他。
先吊住性命，再想办法救他。
高盛还没有主意，但是现在，除了收集高能能量，他又多了个救人任务。
在广场上没转悠多久，高盛就被护士玛丽叫了回去。
哈德医生又是一番检查，这次极为详细。
“哈德医生，什么时候开始试药？我的朋友说，试药的话，也能改变血脉，成为神族后裔，或者新人类。”
“不要着急。试药是个科学的工程，风险很高，只有当你身体状态最好的时候，才能最大概率觉醒技能。”
“什么时候能开始呢？我已经等不及了。不管成功与否，我都要回到雾水镇。那里有人等我。你们这里太冷清了，没什么人气。”
“哼，试药人神赐，不要想东想西，赶紧好好休养。”
说着，哈德医生又从高盛的胳膊里抽了一管血出来。
直勾勾盯着针管，高盛突然开口。
“哈德医生，我头一天来的时候，你就给我检查过，还给我……”
“玛丽，出去。”
哈德医生突然打断了高盛，把玛丽赶了出去。
“就在门口，不准走远。”
接着哈德医生一张丑脸对着高盛，语气阴森。
“小子，在你开口之前，你要想好。我是一心为了科学的医生，你不知道为了科学研究，我能做出什么事来。先让你尝尝这个，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不知何时，哈德医生已经把注射器扎在了高盛胳膊上。满满一管红色液体，全部推进了高盛身体。作为一个研究型医生，哈德或许茫茫然一片懵懂。可是作为一个打针的高手，他确实足以自傲了。
他连吭都没来及吭一声，仰头就倒。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这次，连神奇的反应釜也救不了他了。
因为哈德医生给高盛注射的是神经药剂，让他在清醒中，承受无尽疼痛的药剂。与神奇的反应釜而言，这是低级能量，不值得吸收。
痛苦，只能由高盛一个人承担。
或许过去了十几秒，或许过去了三分钟，或许是三年三辈子！
已经不重要了，高盛疼得灵魂出窍，失去了对时间空间的感知。
痛苦的海洋，痛苦的高山。
好比被人扔进了碎木机里，一寸寸打碎，捡起来，拼好，再扔进去打碎。周而复始，毫无尽头。
高盛的眼泪鼻涕狂飙，难以自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哈德一手把着高盛的手腕，一手拿着怀表在看。
等怀表走满了两圈，才给高盛推进了另外一种药剂。
痛苦，潮水般退去，高盛神魂归位，又活了过来。
红头发约翰说的没错，这是一个魔鬼，最变态的魔鬼。
“想好了么？还要继续吗？”
高盛点点头，好不容易把舌头在嘴里摆顺。
“头一天，你就给我注射蓝色的药剂，也就是你们说的基体药剂，三个小时后，又把从我身上把药剂抽走了。你在干私活对吗？可能导致基体药剂失效的私活。或许大脚很有兴趣知道这个消息。或者--”
高盛顿了一下，揉了揉脸蛋。他感觉自己的脸刚才已经疼裂了。
“你这个所谓的医生，对如何把基体药剂变成基因药剂根本一无所知。你干的活，玛丽完全可以胜任。这个消息，估计大脚更愿意听到。你觉得呢？哈德医生。”
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了一支注射器，已经扎在了高盛胳膊上了。
哈德医生的打针技巧确实已经臻于化境。
技术再好，也不及高盛嘴炮。
哈德医生僵住了，艰难开口，声音沙哑。
“你想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