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次观世音菩萨。若未来世，有男子女人。或乳哺时，或三岁五岁十岁以下，亡失父母，乃及亡失兄弟姊妹。是人年既长大，思忆父母，及诸眷属。不知落在何趣，生何世界，生何天中。是人若能塑画地藏菩萨形像，乃至闻名，一瞻一礼。一日至七日，莫退初心。闻名见形，瞻礼供养。是人眷属，假因业故，堕恶趣者，计当劫数。承斯男女兄弟姊妹，塑画地藏形像，瞻礼功德……寻即解脱，生人天中，受胜妙乐。是人眷属，如有福力，已生人天，受胜妙乐者。即承斯功德，转增圣因，受无量乐……”
长歌身穿素衣，跪在一个蒲团上，周围檀香缭绕，淡青色的烟雾间，她的面容仿佛透着几分莫名的哀伤。半夏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的模样，只觉得愧疚难当。
只怪她没有保护好小姐，现在还提起这些来惹小姐伤心，半夏咬住嘴唇，抹抹眼泪。念完往生咒，长歌又点燃一炷香，她看着那徐徐燃烧的烟雾，眼里的光亮越来越黯淡。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
长歌走出佛堂，望着院子里的那颗榴花发呆，良久，她轻笑：“半夏，去把那些落花埋了吧，小心些。”
“是，小姐。”
长歌独自坐在镜前，梳着自己长长的头发，她拿起一枚凤簪细细观赏，沉思里许久后，她终于勾起一抹虚无的笑：“以冬，为我梳妆。”
“小姐，您不要太过伤心了……”以冬小心开口，宽慰着长歌。
“嗯。”长歌神态默然，她道：“那笔来，我给父亲写封信。”
时间缓缓过去，到了五月二十三那日，皇帝在披香殿为远道而来的北齐皇子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长歌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微微一沉，但面上依旧是和煦的微笑。
甲时三刻，皇后的御赐凤撵已在宫外等候，长歌却不着急，懒洋洋地换上礼服后，又坐在镜前梳起妆来。
“小姐今日这装扮会不会太过简单？”以冬看着身穿九凤翔飞朝云礼服的长歌，有些担心开口。
长歌不以为然：“怎么会，左右不过是个配角，这样就好了。”
以冬甚少见长歌露出如此郁闷的表情，但她也知道，此次明霞公主事来者不善，但也只得好生劝道：“不必知道小姐心里不开心，可是咱们这面子上也要做足不是吗？”
长歌看着她，随后又拿起一致牡丹迎凤步摇戴在头上，有些自嘲道：“也不知道当初的韵真皇后是怎么过来的？她和睿明帝虽然相爱，可宫里不也照样是佳丽三千吗……”
“小姐。”以冬诚恳道：“奴婢知道小姐的一番心意，可小姐自己也明白这君王从来不会把爱只给一个人，既然如此，小姐也何必自生烦恼呢？在宫中，帝王帝王宠爱未必就能决定一切。”
长歌心中感念：“以冬，还是你最明白我，提点我，身在宫中，我的确不应该在抱有一丝幻想，徒增烦恼。”
“小姐明白就好。”以冬有些羞涩地笑道；“奴婢只希望小姐今后能事事如愿，平平安安渡过一身。”
就算他与自己都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可生在宫中，之间又有如此大的恩怨，这些心思，自己的确应该收起了。长歌对镜回眸，又戴上一副珍珠耳坠，温润的点点光晕间，照出她的如烟笑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眼里也有了几分沧桑。
缓缓步入披香殿时，皇帝正在和北齐九皇子说话，只见一个妙龄美人也同皇帝三人相谈甚欢，她见长歌前来，眼眸里露出了几分不屑，长歌也不理，越过她，直径坐到皇帝身边。
“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瞧了长歌几眼，颔首笑道：“来的路上可累着了？瞧你出了这么多汗。”说着，又为她擦去额头上的点点汗水。
“皇上……”长歌嗔他一眼，示意还有其他人在此。
皇帝不以为然，帮她擦完汗后，又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九皇子站在一旁，眼里闪过几分不明的笑意，他缓缓上前，拜道：“北齐东韩延见过皇后娘娘。”
“九皇子快些请起。”长歌声音清澈温和，仿佛如三月的春风一般令人舒爽。
“皇后娘娘真是……”他抬起眼，长歌的一双水眸就这样落在了他的眼里，原来是她！东韩延目光似惊艳，又似遗憾，他张张嘴，随后才道：“皇后娘娘果真是耀如春华，国色天资。”
长歌羞涩：“九皇子过奖了。”
“你就是致远哥哥新封的皇后？”还没等长歌把话说完，一旁的明霞公主就极为娇蛮地开口。
长歌细细看了她两眼，心里渐渐松了几分，她只礼貌一笑，并不理她。
明霞公主把长歌的不屑瞧在眼里，她轻轻“哼”了一声，对着皇帝有几分撒娇地开口：“致远哥哥，你娶了新的皇后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明霞，害的明霞白白错过了致远哥哥的大婚。？”
她的神态极为娇憨，双目间甚至还露出几分淡淡的期待，若不是长歌素知她的本性，恐怕也要被她的这一副样子给骗了。
谁知皇帝并不理她，拿起一杯桃花酿，自顾自地喝着。
长歌有些想笑，她悄悄瞟了皇帝一眼，怎么这么大了，还是和小时候一般？小时候……想到此处，长歌眼里的笑意又慢慢凝固起来。
酉时一刻，宴会正式开始，因为夏日昼长，整个披香殿似乎沉浸在一片淡黄都得温暖之中，皇帝不停地位长歌夹着菜，直到她的碗里堆成了一个小山包，皇帝才停止手中的动作，一个人看着远处发呆。
长歌其实很讨厌这种场合，整个宴会看起来筹光交错，每个人似乎都很开心，但其实，这里面的酸甜苦辣又会有多少人知道……长歌勾起嘴唇，眼神里充满了寂寥。
“怎么吃的这样少？”皇帝见她碗里的菜几乎未动，开口问道。
长歌摇摇头，抿了一口桃花酿道：“这两日有些中暑，吃的有点少，不碍事。”
“真的？”皇帝脸上疑惑，看了她几眼后，便唤赵培德上前道：“你去让御膳房的人制些酸梅汤来，记着多加点糖。”
赵培德看了一眼面目表情的长歌，领了命，便悄悄退出了披香殿。
“听明霞公主的意思，你好像和她从前就相识。”长歌轻抿桃花酿，似乎带着几分醋意道。
皇帝听闻轻轻一笑，眼里多了几分玩味的意思：“怎么？吃醋了。”
“谁爱吃你的醋！”长歌睨他一眼，眼波流转间，尽数无限迷人的气息：“皇上不说就算了，反正阿明可没吃醋……”
“你呀。”皇帝拉过她的手，语气里有几分无奈。
长歌自顾自地吃着东西，并不理他，看着下首衣着华丽的明霞，她的思绪渐渐飘向了远方……还记得那是五年前的一个夏天，他们俩骑着马去了东越的北边游玩，当时两人进了北齐境内，痛痛快快地玩了几天，可谁曾想，就在最后一天准备回去的时候，他们两不小心惹到了乔装溜出宫来的明霞公主。
那是时候的明霞公主容貌还未全部张开，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虽美却失了点味道。他们不小心打翻了明霞公主的一个茶杯，原本以为这个素来嚣张霸道的公主会大发雷霆，可谁知她竟然对致远一见钟情，并扬言要嫁给他，当时两人以以为明霞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没想到今天她竟然真的来了……
“我说过，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致远握住她微微发凉的手：“别怕，好吗？我在你身边陪着你呢。”
长歌抬头，只见他的眼里有她所不能理解的几分患得患失，她开口，极温顺地说了一声：“嗯，我听你的。”
皇帝见她兴致不高，又想起今日自己在含元殿的那一道圣旨，心里愈发愧疚起来，他道：“阿明，是我对不起你……”
“致远，你很好。”长歌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她脸色有些苍白，指尖的温度也渐渐冰凉。看着一脸挑衅的明霞，长歌的心里渐渐生出一股莫名的厌恶感来。
“皇上，酸梅汤来了。”赵培德端进一碗酸梅汤放在了长歌的面前，皇帝道：“快尝尝吧，看看喜欢吗？”
长歌轻尝一口，眼里露出满足的神情：“嗯，很好喝。”
如冰似玉的碗里，酸梅汤散发出一股幽香，长歌忽然想起某一日，自己和皇帝也是喝着这样一碗酸梅汤，看着那一出《山坡羊》：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则索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迟延，这衷怀那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身子困乏了，且自隐几面眠。莺逢日暖歌声滑，人遇风情笑口开。一径落花随水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