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城东的世家贵族们的宅邸,几乎不到两个时辰就成了焦土,逃出来的人几乎不到一半。
那么京营在哪儿呢?
听说庆安门被攻打,南京营的部队倒是反应迅速,立刻点兵跑去支援。等到几万士兵拖着长矛跑了一半的时候,侧翼忽然出现北戎骑兵,像热刀切牛油一般,直接把增援部队分成好几段。
等到主将反应过来让大家集结的时候,那些骑兵却远远的跟着,就这么对峙着。
说起来也是“巧”,京营的马匹正好在马场养膘,所以完全成了步兵的京营,在机动性极强的北戎骑兵面前,彻底的陷入了被动。
而上京皇城之内,也陷入了混乱。在北戎叩关的关键时刻,大乾的最高决策者,皇帝,居然不见了!
好在有王太后在,迅速将殿前司兵马点起来拱卫皇宫诸门。
几乎只用了区区一夜的时间,大乾国从歌舞升平到首都危急。
平阳府,刘家。
刘家家主刘长发正在坞堡内的大厅内焦急的走来走去,旁边有几个妇人哭哭啼啼,甚是烦人,刘长发忍不住开口呵斥,却惹的一个三岁的娃儿大声哭闹起来,娃儿的母亲瞪了刘长发一眼:“你们男人打不过戎贼,拿我们女人出气作甚?”
“啪!”刘长发向来对家眷爱护有加,对高氏小妾更是捧在手里一般的哄着,但是听到她这么说,一股恶气上头,还是给了她一巴掌。
高氏当即哭闹起来,管家等人赶紧来劝。
平阳府的陈、刘、李三家做梦都没有想到,北戎贼军竟然能越过庆州关,千里奔袭而来。
要知道平阳府是大乾北方的重镇,这三家更是大乾数得着的富贵人家,别说大乾立国以来,就是前朝的时候,也没有被北戎侵扰的先例。
为何?庆州关易守难攻,只要雄关仍在,关内尽可无恙。
正因为有庆州关在,平阳府城墙矮小,防备松懈,北戎步兵只在城墙上搭了一个两丈高的搭桥,大批骑兵一拥而上,一个时辰都没坚持下来,平阳府破。
平阳府主官带着区区几个家眷,连财物都没来得及带上就匆匆从南门逃走,向来有“平阳一府半北乾”之说的富庶膏腴之地,落到了脱烈汗手里。
脱烈汗能力不俗,进城后还能约束部队不抢掠小老百姓,而是直接对府库和城内三大家族下手。
倒不是脱烈汗体恤城内百姓,实在是全城抢掠太费时间,而且士兵玩野了也不好带。
守卫府库的厢军看到北戎军是顿作鸟兽散,毕竟府君大人都已经跑了,坚守府库就没有意义了。
平阳府一百二十万担粮食,顷刻归北戎。
但这远远没有满足脱烈汗的胃口,当天下午兵锋就直指陈李两家。
这两家和平阳府尹一样,是个油滑的主,早就带了金银细软逃窜了,只留了宅子、银冬瓜和堆积如山的粮食等物,因为带不走,就留给了脱烈汗。
只剩下刘家,比较特别。
首先是他们家在城北,城池被攻破时,就已经没有时间逃往城南了,加上刘家家大业大,刘老爷子实在舍不得家里的坛坛罐罐,于是想凭借几千家丁缩在坞堡内,想要守上一阵子。
等到脱烈汗收拾完了其它几家,就该轮到刘家了。
实际上刘家坞堡不是被北戎攻破的。
听说大军要去攻打刘家,早有几个泼皮带领着一群厢军自告奋勇打头阵,说是要“帮助大汗兵不血刃拿下刘家堡。”
脱烈汗当然乐见其成。
这些人让北戎的弓箭手做掩护,就在刘长发的眼皮底下开始挖地道直通门内。
刘长发一看大势已去,赶紧派管家打着白旗出来投降,投降的条件也简单,放刘长发和家眷一条生路,就打开堡门,尽献其财。
燕国朔阳城。
胡准和琳儿正在骑马踏雪,此时正值曹琳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
“到底什么时候你向爹爹提亲啊,这都大半年过去了,这躲躲藏藏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过了!”却原来是曹琳在发脾气呢。
说起来曹亮是默许胡准做女婿的,但是胡准可不想做上门女婿,他要的是建功立业之后,光明正大是的迎娶曹琳。
而曹亮这几年把个朔州郡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俨然成了当地的土皇帝。
老燕王对曹亮有恩,尚能压得住曹亮,现在的尹元济立足未稳无暇北顾,曹亮抓住机会,将这军政大权把控的愈加牢固了。
至于自己的女儿和胡准的私情,一方面曹亮对自己的大女儿异常的宠溺,一方面胡准也确实是个年少英才,这两年也帮他做了不少事情。
但是如果要明媒正娶曹琳,胡准目前的地位还够不上。
胡准心里也清楚,所以一直蓄势待发。但是曹琳从小到大都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
在府里约会不方便,每每出来玩耍,却搞的想做贼一般。
本来今天兴致很高,两人牵着马在雪地里玩的不亦乐乎,玩着玩着到了一处雪坡上,曹琳一脚没走稳就摔倒在地上,胡准赶紧过去扶,一下子抱了个暖玉温香。曹琳目眩神迷之下,趁势勾住胡准的脖子,闭上眼睛,胡准心内砰砰直跳,正要讨得一个难得的香吻的时候,“咳咳”不远处一个随从恰到好处的提醒着这对意乱情迷的小情侣。
美好的氛围一下子被败坏的一干二净,想到这些日子这胡准在父亲面前总是低声下气唯唯诺诺,曹琳更是借题发挥,耍起了性子。
胡准对曹琳向来是呵护有加,正在温言劝慰的时候,那个随从走向前来。
“曹郡守有要事相商,请胡将军赶快过去!”
曹琳再耍性子,也知道父亲的“要事”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这么着急让胡准过去,应该确实有急事。
也就收起性子,一路上生着闷气不再说话。
到了郡守府内衙,却见一众幕僚早已到齐。
胡准告罪后,曹亮也不多说话,只是把一份文书递给胡准。
胡准看完之后,皱起眉头,并不急着说话。
两件事。
第一件事,尹元济从静都发来命令,让曹亮把编练的新军十万从朔阳出发,过太和府入蔡邑,换防蔡邑的驻军。
第二件事,北戎脱烈汗偷庆州入平阳府,逼上京的情报从上京传来。
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朔州何去何从?
如果把军队开进蔡邑,这支军队的指挥权易主,朔州从此失去和尹元济抗衡的筹码。
如果不听从指挥,尹元济大可以抗命的罪名来讨伐,现在大乾无力东顾,尹元济完全可以和大乾达成和解,从而全力对付朔州。
说起来乾州打土豪分土地的做法可是得罪了天下的豪族,如果他们和尹元济合力绞杀朔州军,恐怕到时候会非常被动。
朔州这两年的发展壮大,是在燕国尹元济和大乾对立的夹缝中得到的机会。
而现在,大乾自顾不暇,尹元济此时发来调令,很明显有解决朔州后顾之忧的意思。
对当前形势的判断,对于以曹亮为首的朔州统治官僚权贵们,是一次考试。
考的好可以继续当逍遥土皇帝,考的不好,很可能灰飞烟灭。
尹元济当年下令让朔州编练新军,本意是耗尽朔州的民力,削弱朔州,没想到曹亮能够连消带打,养起来十万兵民一体的大军,不仅没有变弱,反而更强大了。
要知道,朔州新军这种闲时练兵,忙时务农的做法,在之前是闻所未闻的。
更绝的是,曹亮把尹元济要求编练新军的命令发挥到极致,彻底铲除了朔州地面上的豪强大族,从而一时兵强马壮。
这是“燕王”尹元济想不到的结果,他甫一上任出的昏招,终于酿成养虎为患的局面。
割据一方对曹亮来说是一个选项,只是,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蛋,现在的形势,是不是最好的自立为王的时机呢?
幕僚们对此争论不休。
大家有些问题还是有共识的。
首先尹元济在静都城内的势力已经形成,现在大乾有事,正是尹元济形势大好之时,进可趁大乾有事浑水摸鱼,退可腾出手来解决朔州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