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没有停歇，连夜走了一路。
当婉珺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看到婉珺醒了，刘谋轻声劝道“要是累了，就再睡会儿吧。”
婉珺缓缓立起身来，答道“不了，已经好些了。”
撩开窗帘，婉珺看到马车已经来到荒山野外。二月时节，青白相间，冬日的暖阳洒向地面。
婉珺轻声问道“父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刘谋看着窗外的景色，叹息道“应该已是午时了吧......”
听到午时二字，婉珺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哭了起来。
因为午时，是她养父王全被斩首的时刻，也是他们今世告别的时间。
刘谋看不得女儿的眼泪，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也不要太难过......”
婉珺虽然难过，但是复仇二字已经在她的心里刻下了烙印，连忙问道“父亲说的复仇，是否当真？”
刘谋没有直言，只卖了个关子道“你随我走一趟便会知道。”
“去哪？”婉珺有些不解。
刘谋摸了摸胡子，答道“王全案发，我便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于公于私，我都有报仇之心。但目前这个时候，我不能冲动，必须自保。这些日子，我早已跟朝廷告假，在家养病。说是养病，其实我另有目的，这一是为了救你，第二就是去一趟北方。”
“北方？”婉珺听不明白。
刘谋接着解释道“北方就是大程国最北边，我想去看看，正好带着你，也算避一避风头。具体的，你到了就知道了......”
“是，女儿明白了。”
见父亲不想说的那么细，婉珺不好再追问下去。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刘谋寻了间客栈，准备住下歇息。
刚下马车，刘谋便吩咐侍从去寻草喂马。
婉珺见状问道“父亲，这是什么马？真是厉害，走了一天一夜......”
刘谋笑道“难道你也懂马？”
婉珺答道“女儿从小便常伴养父左右，没少在军营里玩耍，自然懂的些......”
婉珺的话是真切的，虽然她是个女儿身，王全毕竟是一军之首，婉珺从小到大也算是耳濡目染，对这些长刀短刃、粮草马匹都不陌生。
刘谋有些惊奇，笑着说“难怪如此，原来我女儿也算是女中人杰啊！我这马产自乌国，虽然不大，但是要说耐力，在天底下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能走一天一夜也不足为奇。”
婉珺听完点了点头，又想到此次去北方，路途遥远，不免有些担心，提醒道“这长路漫漫，父亲此次只带了一名侍从，难道不怕沿路有乱人贼子？”
听完婉珺的话，刘谋大笑起来，“哈哈......若要是去别的地方，我倒是有些担心，但是去北边，我却一点也不怕？”
“为何？”婉珺有些惊奇。
刘谋摸了摸胡子道“我原本想到了地方再告诉你，既然你今日问了我便实话实说吧。其实你还有两个哥哥，都在军中任职。
这大程国有四支军队最强，分别为中军、北军、西军和南军。这中军又叫京军，是拱卫京畿的军队，而你养父被杀，这中军怕是已在皇后一党的手上。
我们此次去的是北方，是北军的地盘，你大哥在任北军副指挥使，二哥任侍郎。我这么说，你应该大概明白了吧......”
“女儿明白了......”婉珺恍然大悟道。
刘谋的话让婉珺对北方之行充满了期待。她没有想到自己未曾见过的两位哥哥竟然这么位高权重。
想报王全之仇，单靠她一个人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事。国仇家恨，没有靠山哪里能行的通？
想到这里，婉珺的心里似是吃了颗定心丸。
待安排住下后，刘谋便吩咐店家了上了些饭菜，还没等吃两口，只听见客栈院内一阵骚动。
没等父女二人反应过来，只见一妇人带着一五岁左右的孩子和几个随从推门闯了进来，几人蓬头垢面，像是逃犯。
妇人从包袱里拿出几辆银子，向掌柜哀求道“店家，快行行好，给点水喝，这......这是银子......给你......再弄些吃的来......”
有银子就不愁吃喝，店家连忙招呼几人坐下。
刘谋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些人的穿着服饰，看出这几人并不是大程国的人，便给身旁的婉珺使了个眼色，提醒她不要多管闲事。
不一会儿，店小二拿了吃食送来，问道“我看你们的穿着，应该不是我们大程国的人吧，怎么逃到这来了？”
妇人一听店小二的话就落了泪，哭诉道“我们却不是程国的人，我们是舒国人，遭了难，没了办法，才逃到这里......”
店小二又道“你们逃难我不管，只是吃完了得尽快离开这里，我看你们的样子，估计不是正常通关过来的......”
店小二的话让客栈里的客人起了疑心，大家纷纷停下了筷子，打量起这几个舒国人来，窃窃私语。
没等妇人答话，又听到院外一阵哄闹。
不一会儿，一群带刀士兵闯了进来，围住了这舒国母子众人。
妇人见状哭喊道“完了......我们是逃不掉了......”
带头的校尉面向其他客人安慰道“奉北军指挥使命，特来拿住这几个舒国贼人，其他人不必惊慌。”
北军指挥使？
刘谋本不想掺和，但是听到这几个字，在心里嘀咕起来。
刘谋站起身来，走到校尉身旁，偷偷的递出了一块腰牌。
那校尉一看腰牌，立马跪身施礼，“原来是刘大人，小的有罪，惊扰了大人！”
刘谋在校尉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这群官兵便不再抓人，退到了院子里值守。
一旁的婉珺看傻了眼。
刘谋让店家清了场，支开了闲杂人员，走到那妇人面前坐下，又命婉珺添了些茶水。
妇人谢道“多谢大人相救。”
刘谋安慰道“不用害怕，我见你们虽然衣服污垢，但是却价值不菲，想必应是舒国的皇亲贵戚，今日怎么落难到此？”
妇人擦着眼泪道“大人问话，妾身不敢不如实相告，妾身本是舒国大王妃子，但是这舒国大王最近薨了......如今局势动荡，争权夺势，太子禄恩已经当了大王......但是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母子，我们也是没了办法，才逃亡到此......”
刘谋微微点了点头，道“难怪如此，舒国的事情，我早已有闻，虽说舒国太子禄恩残暴，却不想连你们孤儿寡母都不放过......可是你们怎么跑到我大程国来了，难道没有边军把守嘛？”
妇人解释道“大人不知，两国交界的山林里有一条秘密小道，无军值守，我也是顺着这条秘道才能逃过来的......却不想还是被程国军队发现，被追捕至此......”
听完妇人的话，刘谋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顺着密道逃过来的。
刘谋对北军了解的一清二楚，本来还担心通关不严，听完妇人话这才放了心，安慰道“前因后果我已经大约知道了，你们现在也不必担心，既然来了我会给你们安排个好去处。尽管放心吧......这几日，我看就跟我走吧，我会护送你们到齐原镇，到了那里自有安排。”
一听到齐原镇三个字，妇人连忙跪地哭诉道“大人，求你了，我们不想回去，只想活命，这齐原镇是北军驻地，我们不敢回去......”
刘谋笑着安慰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定不会送你们回舒国，放心就好......”
“是......那就全凭大人安排......”妇人无可奈何道。
待安排完那舒国母子几人歇息后，刘谋来到了院外，寻了校尉说话。
刘谋向校尉提醒道“今日之事，不要外传，今晚你们要保护这里的安全，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去齐原镇。”
校尉道“是，刘大人，有我们在，可保安全，但是需不需要......”
刘谋心里明白校尉已经起了杀心，思索了片刻，摸了摸胡子，还是不忍，回道“我见不得杀戮，还是算了吧，吓唬一番了事。”
“是！”校尉道。
刘谋接着吩咐道“另外，你即刻安排信使去齐原镇，通知刘副指挥使安排一下，等我们过去。”
校尉道“是！小的立刻去办！”
到了客栈内，刘谋看到婉珺还在等着他。
婉珺泡了杯茶，递到桌边，道“父亲，喝杯茶吧。”
刘谋有些疲惫的坐下，喝了口茶，道“珺儿，累了吧，早点歇息去吧。”
婉珺没有接话，只坐在凳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刘谋，脸上透着开心，眼神充满着崇拜。
见婉珺这么看着自己，刘谋假装讥笑道“这两日，我是第一次见你笑，怎么了？有什么事让我这宝贝女儿这么开心，也给为父说说？”
婉珺俏皮的答道“原以为父亲说的都是大话，但是今日一见却是很有本事，连这北军的士兵对您都恭恭敬敬，看来呀，父亲跟女儿许诺的报仇肯定有望了！”
听完婉珺的话，刘谋有些得意道“那是自然，没有本事又怎么能把你从天牢里救出来呢？王全的事，我自会放在心上，放心吧，我不会忘的！”
此刻的刘谋确实非常高兴，在这一刻，他能感觉到女儿对父亲的崇拜。
这种女儿发自内心的俏皮，正是自己稀缺的宝藏。
他期待已久的父女交心话，在此时，没有拘束。
没有陌生感和距离感。
婉珺点了点头，想到了那舒国母子，又问道“女儿看那母子确实非常可怜，父亲准备怎么安排呢？”
刘谋笑道“这些人自然有些用处，我准备先留着，你有时间就帮我多照顾着，毕竟男女有别。虽然现在看起来不起眼，但是日后必有大用！”
婉珺点了点头，开心的答道“女儿明白了。”
今夜见闻，在婉珺的心里开起了希望之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