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写了‘贞懿殿’三个大字。
笔法磅礴豪迈,不拘小节,宫人皆知这乃泓帝十七那年亲手所写。
门外的小全子仅看了一眼,便弯腰进了殿,那案上放了数卷书简,泓帝正皱眉选着文章,见宦官进来,忽想到什么似的,出声问道:“贵妃呢?”
小全子日日在泓帝身边伺候,自然知道泓帝说的是阮贵妃,忙叩头回道:“回禀陛下,娘娘知陛下忙于朝政,不曾用膳,亲自煮了吃食。”
泓帝闻言,抬头而视,见规规矩矩跪地上的小全子,心里不禁好笑:“是贵妃让你这么说的?”
小全子老实道:“是。”
泓帝忍不住轻笑出声,暗含愉悦:“容儿真是,就怕朕不知。”见小全子将头埋得极深,一动不动,泓帝放下了手中书简,“行了,外头侯着。”
“是,奴才告退。”
小全子刚到殿门口站好,便听见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忽远忽近传来,不着痕迹地眯眼,只见前方一步辇缓缓而至。
那座上女子华衣裹身,银丝长裙,双蝶白兰对襟收腰。三千青丝绾成了个飞仙髻,发上斜簪一支珠玉簪子,缀下细细的串珠流线。
女子脸如白玉,颜如朝华,当真是容颜绝丽,不可逼视。
“贵妃娘娘驾到!”随着宦官一声尾音,那步辇缓缓及地。
座上女子柔柔伸出手来,身旁的巧儿忙小心扶住,阮容这才姿态优雅地下了辇。
瞬间,那翠烟纱碧霞罗裙逶迤身后,迤三尺有余,端的是妩媚雍容。
随着步子轻移,阮容从身旁婢女手中端过食盒,笑颜倩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愣着干嘛,还不快禀陛下。”
小全子不敢直视,忙低头回道:“陛下说只要是娘娘,那便不必通传,娘娘请。”
阮容红唇漾着清浅笑意:“真懂事,找巧儿领赏罢。”
说完,已迈步进了殿。
贞懿殿内,阮容一眼就瞧见了正埋头写字的姬泓,随之娇娇媚媚地福身:“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
“不必多礼,到朕这儿来。”
“是,陛下。”
阮容步子款款,膳食刚放于案上,泓帝已是等不及般伸手拉过女子肩臂,阮容瞬间跌入姬泓怀中。
姬泓瞧着怀中的人儿,腰如细柳,肌肤细润,脸蛋娇媚如月,樱桃小嘴不点而赤,真是诱人。
姬泓忍不住吻了下阮容:“容儿真是倾国倾城之色。”
“泓郎何故夸臣妾?”阮容掩嘴轻笑,腮边的两缕发更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朕最爱的就是你这股子娇媚,令朕心动至极。”姬泓迷醉般咬着女子的耳垂,双手环得更紧。
“哼,臣妾才不想做娇媚惑主的妖姬,泓郎应注意身子,快快用膳罢。”阮容轻哼一声,那声调如猫儿般勾人心弦。
“用什么膳,朕只想吃了你。”姬泓心里似被挠了下,痒痒的,酥酥的,不愿放手。
“陛下——”阮容微微挣脱了下,高举案上的白玉碗,柔声道,“泓郎身子要紧,臣妾伺候泓郎用膳罢,这可是臣妾亲手做的,若是冷了,恐要宫人热一番了。”
姬泓宠溺一笑:“好,容儿喂朕。”
喂完了莲子羹,阮容稍稍放下碗,这才试探道:“泓郎可知炤儿如何了?”
姬泓将擦嘴的帕子放下,瞟向了阮容:“想炤儿了?”
“自四月炤儿出宫,已离宫整整三月,关键是这孩子也没派人送个信儿,臣妾忧心……”
话还没说完,姬泓已冷声打断:“他该好好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样子了。”
“陛下做得对。”阮容忙附和,倾身挽住了姬泓的手臂,悠悠道,“当年怀炤儿时,臣妾坏了身子,躺床上躺了数月,这一躺,太后喜欢炤儿,就这般养到了十岁,未曾想到了我身边,竟变得……”
她点到即止,暗恨她养好了身子,炤儿已一岁。她求太后求泓郎,想亲自教养炤儿,可炤儿得太后喜爱,泓郎孝顺,没驳了太后的意思。
十年间,她只能每日看看他,抱抱他,没时常伴左右。
当初养身子那会儿,得知太后喜爱炤儿,她还窃喜得太后这一助力,可见炤儿这般,她又觉果真是有利有弊。
“左右不过是启儿继承大统,炤儿这性子挺好,像个皮猴子,只可惜胆肥了,敢做出那等事!”
“泓郎息怒,左右已出了这宫门。”阮容柔声道,缓缓低下了头,双眸微眯,尽是疯狂。
姬启!姬启!她真是不懂,七郎这般爱她,为何要立皇后那个蠢妇的儿子为帝太子?如今只能希望她儿找到宁王府的密诏了。
姬泓拍了拍怀中娇人儿纤瘦的背脊,叹息道:“过年便召回吧。”
阮容额首,将头埋进了姬泓的胸膛。
没关系,她可以等,她爱泓郎,必须是她的儿子坐这帝位!
而皇后那个蠢妇!泓郎不爱她,还一副尖酸面孔,天天只知道争风吃醋,到处处罚宫人,殊不知泓郎最爱的是温柔又有颜色的女子。
一介蠢妇,她的儿子凭什么是帝太子?
……
夜幕降临,大街小巷,灯火辉煌。香叶灯烛,幢幡宝盖,人群熙熙攘攘。
姬炤被挤得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找个地方转身,却见迟渊离自个儿足足三尺远,他优雅地举高了手,使了劲地挥。
“今个儿是什么日子!”
迟渊差点跟不上自家殿下,虽街上吵闹,但姬炤嗓门不是一般的大,他也有内力,便听清了。
迟渊高声回道:“主子!今日是乞巧节,女人家要到庙会拜魁星,男人们则要晒书!”
话还没说完,人群忽然一窝蜂向左涌去,原是川洛庙就在左侧长街尽头。
少年举目远眺,于是,许久没见到‘脸红’的姬炤,于沸腾的嘈杂中,看见了前方步姿窈窕的宁娪婠。
要说怎么会在千万人中一眼看见她?
姬炤笑了,因为这张脸……
他该死的已梦见好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