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来不及了。”艾晓蕾眼睛里划过一丝怯然，“周寒，我感觉，吴道林已经盯上我了。”
周寒看到了她眼里的恐惧，很是担心，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艾晓蕾低下头，沉思片刻，轻声说道：“周寒，我很害怕。”
周寒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我昨天晚上想了很多，有一个声音问我，你敢直面自己的恐惧吗？”
艾晓蕾抬起头，嘴角含着一丝笑意：“我说，我敢。”
“艾总，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对吴道林的恐惧，是因为他太残忍，但是我既然选择回来，就不打算逃避。对董立勤的恐惧，是因为对他太内疚，想到分手时，他的表情，我就感觉，是我亲手杀了他。但是，总要面对的，不是吗？”
“是。”
艾晓蕾的简报已经做好，她按了打印，五页彩印图表，各种数据一目了然。
艾晓蕾把图表交给周寒：“复印六份。”又把一张纸盖在上面，“通知这上面的几个人，半个小时之后，到会议室开会。”
周寒出去办事了。
艾晓蕾沉思着，一个计划在脑海里形成。
她给宋嫣然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
宋嫣然的助理接的，听到她自报家门之后，便立即接通了宋嫣然的内线，并说道：“宋总有交待过，只要是艾总的电话，第一时间通知她。”
宋嫣然马上接通了电话，说道：“我正想着约你见面，你就打电话过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昨晚，艾晓蕾去找水喝，无意间听到艾大明夫妇的谈话。她猜测，已经有人威胁过他们夫妇，正如她收到的电话那样，所以他们才不请自来。
他们是想保护她。
如果无法保护她，即使危险，也要陪着她。
她意识到，她必须争取时间，于是，给宋嫣然发了一封邮件，有关于宝信日化的财务状况。
“今天下午怎么样？”
“我来定餐厅。”
“还是我来定吧，我知道有一家店特别隐蔽，很适合谈话。”
“那就听你的。”
“我发给你的邮件，你看了吗？”
“看得我触目惊心，吴悦琦的胆子这么大。”
“这只是冰山一角。”
“你给我的报表我看得一知半解，还需要你好好解释一番。”
“那是自然。”
两人又亲亲密密地拉了几句家常。
周寒进来，哑声提醒她，会议已经安排好。
艾晓蕾点头，与宋嫣然话别。
她放下电话，问周寒：“那六个人都到了吗？”
“到齐了。”
“你要特别注意一个叫张露的人。我怀疑她是董立勤那边的人。”
“好。”
“一会儿会议开始前，你故意把气氛搞得紧张一些，最好让他们误以为，这是一次机密会议。”
“我下去安排。”
艾晓蕾想了一下，问道：“张大师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王老板有没有再去找他？梁金燕有没有与他接触？”
周寒摇头。
艾晓蕾有些焦急，她扶着额头，让自己静下来。
“周寒，我接下来的行程是什么？”
“下午2点钟要出席化妆品发布会，因为我们是投资方。3点太阳能集团投资方见面会，4点要出席艺术品拍卖会，7点钟要赶到电视台录制一档节目，大概四个小时后结束。”
汇报完之后，周寒补充道：“这都是陆总安排好的。”
这是陆辰故意给她立的下马威。
给她一上午的时间，整顿内务，下午就给安排这么多事情。
他是想看看，她有多大能耐吗？
“千里寻亲网站的孙洲，有预约吗？”
周寒早已把该做的工作准备好，她翻开记录簿，说道：“有。安排在两天后。”
“我下午的所有行程，让何鹏代替我去。把孙洲的预约，提前到今天下午两点。”
“我去安排。”
艾晓蕾想起什么，问道：“什么艺术品拍卖会？”
她觉得蹊跷，在这么多活动中，偏偏安排一场拍卖会。
“是传统文化基金会举办，拍卖的是孩子们的作品。”
“传统文化基金会？这不是宝信名下的吗？吴道林是基金会主席。”
“对。”
艾晓蕾揣测着陆辰安排的用意，说道：“你确认一下拍卖会的流程，吴道林会不会参加？”
“艾总……”
艾晓蕾笑道：“以往我都是躲在林娜背后，今天，我一定要会一会他。”
她看一看时间，提醒周寒：“会议马上开始了。”
周寒忙下去准备。
待到艾晓蕾走进会议室，里面的六个人正襟危坐。
原来，六个人待在会议室，交头接耳，周寒带了两个人进去，一言不发地拉下窗帘。
六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却也不敢多问。
周寒请他们交出手机，然后一一收起，并且告诉他们，会议结束后，才能还给他们，之后，又发给他们一人一份保密协议，待他们签字后收回。
艾晓蕾走进会议室，冲周寒点头。
周寒把财务简表分发给六个人。
艾晓蕾发话：“这属于商业机密，请各位在五分钟之内，快速地记到心里，然后交回周寒手里。”
六个人不明所以，但却只能拼命地记着。
周寒在一旁卡着时间。
五分钟之后，她把简表一一收回。
“我看过你们六位的简历，都有很漂亮的履历，所以我特意组建了一个小组，专门负责DC科技投资案，由我牵头，一定要把这个案子拿下。”
他们面面相觑，似乎有话要说。
“我已经通知了你们的部门领导，他们全力配合我的工作。我不会亏待你们，薪资加倍，不过你们所付出的劳动力，我也要求加倍。”
艾晓蕾环视一周，目光落在张露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张露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略施粉黛，显得特别清纯。
艾晓蕾莫名有些吃醋。
“我希望你们都能支持公司的工作。”
六人纷纷点头。
“好。刚才大家看到的财务简表，是做的DC科技近三年内财务状况。”
众人惊呼。
他们想不到，艾晓蕾竟然能搞到这种情报。
“刚刚让大家看到的东西，都记住了吗？”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张露未见声色。
“我给大家看这个东西，是想告诉你们，DC科技的财务状况非常糟糕，它并非如大家所想的那样。它之所以成为香饽饽，是有人恶意炒作的结果。至于是谁，我不得而知。”
有人提出疑问：“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非要拿下DC科技不可呢？”
“因为中国真正愿意搞技术的公司，少之又少。DC科技的技术，至少在十年内，没有人愿意专门搞个公司，来超越它。所以，我们看中的，是它十年内的价值。”
“可是那一笔烂账，还涉及到专利的问题，如果稍有不慎，投资就会打水漂。”
“这对一个成熟的投资公司来说，应该不是问题。但是，现在有很多家公司，跃跃欲试。所以，我们对待DC科技，唯有对症下药，才能一举拿下。”
大家的脸色都露出舒展的表情。
有人说道：“艾总都觉得DC科技的财务不是问题，那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我也是最近才得知了这个情报，所以打算上任一周内，给陆总送一个大礼。希望大家能够全力配合我。”
新官上任，总得放把大火。
大家都理解。
大家纷纷表示，那是当然。
接下来，艾晓蕾分配任务，大家认为胜利在望，所以干劲十足。
艾晓蕾点名到张露时，张露看了她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
不知为何，她的慌张，有一种含羞带怯的美丽。
艾晓蕾垂下眼睛，说道：“张露，你负责处理专利的问题。你以前在别的公司，处理过类似的问题，做得很好。”
“好。”
她似乎有些紧张，或者说有些兴奋，鼻翼两侧冒着细小的汗珠。
她低头时的模样，有一点小羞涩。
艾晓蕾莫名有些嫉妒。
所有的事情安排结束。
“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所有的会议内容，大家一律对外保密。你们已经签了保密协议，如果一经发现，我保证让你在三年之内，无人敢用。”
众人点头。
张露的神情有些迟疑。
艾晓蕾向周寒示意，周寒把手机分发给大家。
散会。
众人走出会议室。
周寒一边打开窗帘，一边问道：“艾总，你怎么看出来张露有问题？”
“我脚伤在家时，就让韩森就拿来了项目部各种资料，提前熟悉工作。张露的简历，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的紧急联系人，填的是董先生，而电话号码是董立勤的。”
周寒转过身：“你怎么知道是董立勤的？”
“他的手机号从来没有变过。”
艾晓蕾有几分黯然：“我翻遍了她的微博，INS，她出国的那几年和董立勤是重叠的。两人都上传过类似的风景照，同场聚会照。”
“张露一年前就入职了。那个时候，还没有DC科技什么事情。”
周寒迟疑了一下，问道：“会不会是你多想了？”
“董立勤对DC科技是有备而来。陆总都没有察觉，如果不是那天我在发布会现场，看到张一鸣现身，只怕生米早已煮成熟饭。一切都来不及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董立勤早在一年前，就安排人在陆辰的公司。两人在工作上，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艾晓蕾摇头：“这也是我觉得蹊跷的地方。”
“不管张露是不是董立勤那边的人，看明天董立勤的反应就知道了。”
“如果他们有了应对措施，提告张一鸣的事情，就会告一段落。那我们就有反击的余地。”
周寒好奇：“艾总，你怎么搞到DC科技的财务状况？”
“我瞎编的。”
周寒睁大了眼睛。
“林娜是DC科技神秘持股人，一直都是我在打理。我对公司的财务还是有一定了解。我瞎编的，其实跟真实的状况差不太多。所以，如果骗人的话，还是可以的。”
周寒笑道：“我忘了，你算账是一把好手。”
“我妈以前就是宝信的财务总监，我算是遗传她的吧。”
周寒看了一下手机发来的信息，说道：“吴道林确定会出席拍卖会。”
“孙洲的预约安排好了吗？”
“会议前，我嘱咐下去，现在应该有结果了。”
艾晓蕾点头，一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
她整整忙了一下午，这个时候闲下来，她感觉口干舌燥，太阳穴鼓得生疼。
周寒问道：“你真的要去吗？”
她点头。
“十二点了，陆总该吃饭了吧。你帮我准备一份三明治和一杯咖啡，我给他送一顿便餐。”
她有事要请示陆辰。
这边，陆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刚开完视频会议，韩森送来了一杯咖啡和一块三明治。
他忙着抄底一家海外企业，从早上四点钟起床，到现在都没有喘一口气。
好容易这时候才有点时间。
他问韩森：“艾总在项目部怎么样，还算顺利吗？”
“非常好。”
韩森把艾晓蕾在项目部的举措，简单地叙述了一下。
陆辰露出笑意。
“不过，下午的行程，除了拍卖会，其他的都取消了。她把孙洲的预约提前，大概六点钟会准时下班。下班后，她应该有其他的安排。”
陆辰思虑着。
她还是决定要面对吴道林。
他当初安排这个行程，便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总得给她一次机会，与吴道林正面交锋。要不然总是躲在面具背后，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韩森问道：“陆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再给我准备一个三明治，和一杯花茶。一会儿，艾总要过来。”
韩森有些诧异，他怎么会未卜先知，但是，不好多说什么，便下去准备。
果然，当韩森把准备的东西，放在陆辰的办公室，他出了门，就看着艾晓蕾端着东西走了过来。
艾晓蕾问他：“陆总在吗？”
韩森马上把门打开。
陆辰看到她，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艾晓蕾走了进去，韩森把门关上。
“你这是要来拍你老板的马屁吗？”
艾晓蕾一脸温和的笑意，说道：“希望老板能够开心。”
陆辰一愣，他反而难以受用。
艾晓蕾把东西放到办公桌上，轻轻推到陆辰面前，说道：“你最喜欢的美式咖啡，没有加冰。虽然天气热，但是冰咖啡对胃不好。三明治特意加了酸黄瓜，你最爱吃的。”
陆辰难以置信地看着艾晓蕾，她脸上的笑意，有一种莫名的……
谄媚？
对，就是谄媚。
“你来找我，不会就是来给我送午餐的吧？”
“我是来问一下陆总，陆总喜欢什么模样的字画，我下午去拍卖会，好给陆总讨一张字画回来。”
果然，找他来要钱。
“你应该很清楚，公司出席这类活动的标准。你照着标准来，就可以了。反正是慈善拍卖会，应个景就可以了。”
“本来这个活动，是邀请您参加的。如果是您出席的话，就按自己的喜好来了。但是，我去参加，就有点为难，一方面我不能破了公司的规矩，另一方面，我也不能失了您的面子。”
陆辰听着她，绕来绕去，忽然觉得很好笑。
他忍着笑，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艾晓蕾看着陆辰背后的那面墙，一脸怂恿相，说道：“您这儿缺一副字。我觉得‘天道酬勤’不错。”
“噢……”
“我今天无论如何，给您拍一副字回来吧。”
陆辰故意迟疑着，他还蛮享受，此时被艾晓蕾捧着的感觉。
“反正挂您这里，谁写的，都是名家写的。”
陆辰靠在椅背上，问道：“是吗？”
“那是当然了。您收藏的那些名家字画，可是美名远扬呢。你就是有个把平常之作，谁还敢质疑您？”
“哦，这样啊。”
“而且，这幅字经过您的手，哪怕就是转手，也比原价值很多。您一点儿都不吃亏。”
“听你这么说，你今天去拍卖会，非得给我拍一副字回来？”
艾晓蕾露出微笑，甜甜的模样，说道：“您心里肯定有答案了。”
陆辰看着她的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好像他不答应她，他就是个坏人一样。
“好。你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给我拍一副字回来。”
他本来就不想为难她，只是很想享受一下，与她独处的时光，而且，她又那么地谄媚。
“谢谢陆总。”
艾晓蕾准备往外走，陆辰有些索然，这么快就要走了，真有点过河拆桥的凄凉。
“你吃午饭了吗？”
艾晓蕾回头：“没有。”
陆辰下巴点了一下，说道：“请你吃午餐。”
艾晓蕾头一歪，说道：“陆总请的午餐，一定要好好享用。”
陆辰的表情依旧木然，他点点头。
艾晓蕾拿走了桌上的东西，夸赞道：“都是我爱吃的东西，谢谢陆总。”
待她走后，陆辰才笑出来。
想着她一路讨好的模样，他笑得越来越厉害。
忽然间，他警觉起来，如果她的老板是别的男人，是否也是如此呢？
不行，坚决不能让其他人做她的老板。
他又笑了。
而艾晓蕾出了陆辰的办公室，眼睛里写满悲壮。她带着赴死的决心，要与吴道林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