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刘云湘出院,陆辰亲自开车去接的,也许以前严谨疏离惯了,他对这种家长里短的生活方式甘之如饴。
张可伊在自己房间里等着,看着他们进了左边的屋子里,才放下心来。
他们只顾自己的事情,忙忙乱乱的,根本没有在意张可伊的存在。
以前,总怕得罪她,战战兢兢的,反而更容易在她面前出错,现在不把她当回事,不管她有什么反应,竟然刺激不到他们的神经。
但是,张可伊却不这么想。
她板着一张脸出了门,好像他们能看到她的表情似的。
出了门之后,她却有着无尽的失落。
早知道,就去打一声招呼好了。
想到此,她不屑地一笑,她才不会主动去跟他们说话,除非……
她有点担心,他们似乎不会主动找她说话了。
但是,总有那一天,他们之间会再次有交流,因为张可颂不曾放弃过她的这个姐姐。
人生那么长,有的是时间。
人总该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精神,才会真正的拥抱幸福。
张可颂愿意等那一天的到来。
而我们的少女辰,渐渐变成了煮夫陆。
他对这个新角色,很是满意。
张可颂反而更忙了,他好容易做一桌子的饭菜,等着她回来,而她急匆匆地亲吻他的脸颊,然后便要去工作。
翻着一堆资料,一会儿敲电脑,一会儿打电话,一会儿咬着铅笔对着数据发呆。
他给她倒一杯牛奶,等到收走的时候,却发现,她一点都没喝。
他问她:“圣诞老人,管家,你选哪一个人?”
她没有抬头,随口答到:“圣诞老人。”
一会儿之后,有人敲门。
她瞟了一眼。
但看着一条浓密腿毛的大长腿伸进了门内,脚上穿着红袜子,然后,那个男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露出了半个身子,浑身上下,只穿一条内裤,下巴略低,咬着下嘴唇,眼神迷离地望着她。
对。
头上还带着一顶红帽子。
张可颂捂脸,说道:“能不能换一个?”
陆辰有些害羞,强装镇定:“这个怎么了?”
张可颂故意舔了一下嘴巴,说道:“你穿白衬衣的时候比较帅气。”
陆辰恍然大悟:“原来你好这口啊。”
他欣然离去。
张可颂无奈地笑了。
她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她有点忽略陆辰,但是实在是太忙了,她恨不得有三头六臂,一天有36个小时。
她拍拍脸颊,打起精神,又开始工作。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看到对面的沙发里坐着一个男人。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铮亮的皮鞋,黑色直筒裤,白色衬衣,身子略倾斜,一只腿交叠于另一条腿,显得腿长无比。他的手扶着下巴,略带忧郁的神情,一副正在沉思的模样。
他一直等着她的注意。
他的眼波一转,声音低沉,问道:“你忙完了吗?”
张可颂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看到了初识的他,那时的两个人,忙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每一次“无意间”地碰面,两人之间的气流,都带着旖旎的风情。
他一言不发的样子,简直迷死人。
张可颂立即迷妹样,双手捧了脸,说道:“还没有忙完呢。”
她那个“呢”字,好像裹满了糖。
陆辰心底一甜,差一点笑出来。
但是,据他观察,现在的他,因为开始吸食人间烟火,温暖的样子对她已经失去了吸引力,还是霸气的时候比较有魅力。
陆辰眉头微皱,命令道:“明天不用去上班了。”
这语气苏得张可颂心头一颤。
“你养我呀。”
“你说呢?”
“好的呀。”
她故意而为的语尾助词,让他的意志力涣散,故意严苛的表情,渐渐松懈下来。
“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呢?”
陆辰偏了一下头,冲着卧室的方向,说道:“上床睡觉。”
张可颂撅着嘴,问道:“上床,还是睡觉?”
陆辰脸上是紧绷的笑意,他就是喜欢她这样调戏他。
“你自己选。”
张可颂低下头,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她故意装作很着急的样子,说道:“我们赶快速战速决。”
陆辰有点急了:“你别动!”
张可颂停下来,脸上的神情略带矫揉,撇了一下肩头的发,翻着眼皮说道:“干嘛不让人家动啊。”
陆辰走过去,把她的椅子换过来,面对他。
他的脸贴过去,两人的鼻尖碰到了一起,一丝丝的麻与凉,像瞬间的电流一样,通过了张可颂的身体。
他说道:“我喜欢自己动手。”
张可颂搂着他的脖子,笑着说道:“那就留给你,我的陆哥哥。”
她悄声在他耳边说道:“今晚你帅呆了。”
还是那个传说,不是父母创造了生命,而是那个生命选择了父母。
那个孩子对他的父母惹人脸红心跳的情节,已经见惯不惯了,他再也不用闭眼睛捂耳朵了,只是嘴上不停地警告他们:“你们再这样,我可就要来了……”
他还想多当几天他的精灵,当人多累啊。
可是,他的父母怎么不听劝呢?
哎呦。
那孩子感觉到一股神秘的力量要把他带走,他着急地“哇哇”大叫,大喊道:“叫你们小心一点,你们偏不听……”
他的话已经被一阵混沌的湿热吞没。
他像被装进一个柔软的蛋里,又像漂浮在温暖的海潮中,一种巨大的宁静的爱意,将他紧紧的包围。
他回忆起,他还是个精灵时,偷听到他父母的对话。
张可颂问陆辰:“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
“为什么?”
“因为妈妈年轻漂亮,等女儿长大了,走在路上,她们就会被误以为是姐妹。”
陆辰问道:“你呢?”
“儿子。”
“为什么?”
“儿子就可以陪着爸爸,做妈妈做不了的事情。篮球,赛车,冒险。”
这孩子虽然尚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儿,还是个儿子,但是,他庆幸的是,自己是爱的结晶。
此一次到人间一趟,一定是个很愉快的旅程。
当医生跟张可颂说“她怀孕了”这句话的时候,她愣了半天,她对“怀孕”这个状态,还停留在字面的意思上。
她脑袋发懵地从医院里出来,回到家里之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家里人还以为她因为工作的事情,所以就没有多问。
吃饭的时候,王榕讲了常远的一个笑话,艾大明夫妇“哈哈”大笑。
就在这间隙,张可颂闷闷地说了一句:“我怀孕了。”
他们没有在意,正欲听王榕的下文,忽然间,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反问:“你怀孕了?”
张可颂吓了一跳,点头道:“是。”
三人激动得不成样子。
“我要当外公了。”
“我要当外婆了。”
“我要当姨妈了。”
张可颂看着他们高兴到慌张,甚至不知所措,她才感受到喜悦。
那喜悦像沾了魔法似的,忽然间膨胀,犹如在心里绽放了巨大的蘑菇云,洪流一样,在她的身体里流淌。
张可颂笑着流泪:“原来我当妈妈了。”
这一天晚上,陆辰回到家,张可颂装作很平常的样子,替他脱下了外套。
她要挂起外套的时候,假装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东西,是一个心形的卡片,问陆辰道:“这是什么东西?”
陆辰接过来,问道:“从哪里捡到的?”
“你衣服的口袋。”
陆辰心里没有阴影,于是翻开卡片,念道:“恭喜你,陆辰先生,你要当爸爸了。张可颂敬上。”
陆辰像是不认识字,又读了一遍,抬头问道:“是真的吗?”
张可颂点头。
他不可思议地笑了:“天哪。”
他抱住了她,不觉红了眼眶:“我竟然要做爸爸了。”
如果孩子出生,那一定是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春暖花开……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陆辰去见了陆振国,在某一家监狱里。
周寒车祸被查了出来,陆振国作为主谋被抓。
陆辰告诉他,他要当爷爷了。
陆振国对张可颂还有很深的偏见,他还是认为,如果不是她,他绝对不会出此下策。
“我不会原谅她,即使她让你很幸福。就像我不会原谅她爸爸一样。”
想起往事,陆振国惆怅万分,说道:“他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陆振国把对张纶杰的恨意,全都转嫁到了张可颂的身上。今生的挚爱与最好的朋友同时背叛他,这是永远无法磨灭的痛。
陆辰临走的时候,陆振国忽然感性起来:“看到你很幸福,爸爸就放心了。”
陆辰酸了鼻头。
他没有在陆振国面前掉眼泪,直到走出监狱的灰色大门,看到了一直等着他的张可颂。
她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
他抱着她,肆意地流着眼泪。
她抚拍着他的后背,给他无声的陪伴与安慰。
天空辽远,阳光中带着清冽之气。万物复苏,大地准备迎接盛大的生机。
他们手牵着手,慢慢地走着,身影消失在长路的尽头……
与幸福的约定,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