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手里拿着妙华。
妙华笔形纤细优美，握在女孩手里，晶莹笔身与嫩白皮肤相映成趣。她右脚一跺地面，整个人前冲，笔尖冒出一段梭形白光，与金属相接刮擦出一串爆鸣。
“嘶，有一点疼。”叶初阳手腕一转，面前一人高的巨鼎缩小被他收回掌中，他笑嘻嘻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这个是剑兰？我觉得可以，你不如再试试你的莲华？”
百草城叶家，传承器灵「神农鼎」。叶家世代行医，现任家主叶行木是当世屈指可数的丹鼎宗师之一。叶家不是大家族，只是凭着这一脉医术混得相当滋润，几乎什么人见了都敬畏三分。叶初阳也自幼学医，可偏偏于炼丹一道上全无天赋，让他用神农鼎炼丹不如让他拿神农鼎砸人顺手。
他年长，灵力高，神农鼎这器灵又结实，从前便是唐颜和凌夙仪试验技能的陪练，如今还加上一个墨染，做活靶子做得熟能生巧。
墨染捏了捏妙华的笔尖，方才硬比金铁的白芒在她指间软化为零落花瓣，花汁有一点点清淡的香气。
她本人是更习惯妙华的器灵形态，毕竟拿在手里拿了三年，但是叶初阳作为一个御器者反而对她的魂灵形态更感兴趣，墨染觉得他很有前途。笔身绽放，莲华吐蕊，叶初阳嗯了一声：“我也听阿颜和夙仪说过‘顿悟’，但确实没法理解——你才是真正两个都亲身试过的，那和铭刻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顿悟和铭刻的区别……墨染手指轻轻一动，小巧的莲华花芯处燃起一簇火焰。“莲心火吗？”叶初阳伸出一只手凑上去，火焰温暖地灼着他的掌心。
墨染突然笑了一下，手印一转，火焰瞬间膨胀暴燃，向四周溅射开来，叶初阳吓了一跳猝然后退，他正面碰到了不少火焰，那些火苗却连他的衣角也没烧毁，只无害地附着在体表。这阵仗太大连不远处的凌夙仪都吃了一惊，肩头的青色小鸟仰头吹出一阵旋风刮散了跳到面前的几点火星，她本人倒是没生气，转过头来甚至略带好奇地问：“新的魂术？”
“没有，还是「莲心火」。”墨染回道，“净化嘛，只净化我一个人总觉得亏了，我试试放个烟花。你说上次找到的灵泉有毒瘴守护，这次可以带上我了吗！”
——于是墨染成功地岔开了话题。
墨染来到百草城已经一月有余，变化挺大，脸上笑影比原来多出不少。百草城天高皇帝远，她的事情传不到这里，没人知道她是九龙林家的著名废物。这里有传承的灵术师家族不过就是神农叶家和唐颜凌夙仪出身的五凤宗，人丁还都不太兴旺，叶家偌大的训练场平时只有寥寥几人在此练习灵术。墨染也不是很喜欢在训练场训练，她闷了多少年，如今正似出笼的鸟儿，叶初阳跟她提过一次进山猎杀魔兽，她从此就记住了，心心念念都是出去玩。
百草城比不上月华城繁华，可也有得天独厚之处。此地倚靠山脉，灵气充沛，适宜魔兽生存，有战斗力的灵术师时常要担负猎杀下山伤人的魔兽的责任。况且魔兽的魔核乃至皮毛甲壳血液可都是好东西，有的能入药，有的能辅助提升灵力，还有的是器灵锻铸提升过程中的辅材。总之，定期进山去猎杀魔兽是大家都很喜欢的一种活动。
唐颜有点迫不及待，墨染扣上护腕时她全身防具都已经穿好了。叶初阳在出发前要最后检查一遍空间戒指，确定该带的用具全都带齐，还被调笑道像个老妈子。一路上她身边的火红小鸟扑腾着翅膀上下翻飞，魂灵随主这句话是有依据的，凌夙仪肩头的青色小鸟就安安静静，只有黑眼珠在转，盯着四周的动静。
五凤宗是五个神鸟魂灵传承家族组成的宗门，祖上也曾盛极，可如今已经衰落，数代没出过优秀人才，只得辗转来到百草城偏安度日。到这一代好不容易双喜临门，朱雀唐家和青鸾凌家各自出现了有灵力的孩子。唐颜比凌夙仪大一岁，虽然只要不瞎就能看出凌夙仪性子比她沉稳了几轮，可她还是常以姐姐自居，可能是这样更有理由让她事事都冲在最前面。
越深入森林，林间氤氲的雾气颜色就越深，已经可以闻到腥甜微苦的气味，叶初阳停下来摸出避毒丸分给几人。“墨染你试试吧，夙仪，起阵风。”他含着避毒丸说话含糊不清，墨染把莲华举过头顶，在浓紫色的瘴气中照亮他们周身的一片区域。凌夙仪点了点头，青鸾仰头一声清鸣，喷吐岀淡青色的旋风，莲心火同时爆裂飞散，借风势烧了个满堂彩，正如滚油泼雪，瘴气嗤一声飞速被烧尽，露出干干净净的前路来。
“漂亮。”叶初阳赞叹一声。
“这就很好。”唐颜嘀咕道，“我的火虽然也能烧了瘴气，但一不小心就会波及到周围。”
墨染抬手收回粘附在四周植物上的莲心火，莲华收拢。此地连植物的生长情况都比其他地方好，枝叶青翠欲滴，烧去障目的瘴气后呈现于眼前的可称美景，只是太过安静，算不上鸟语花香。
因为太平静了反而让人觉得危险，水声不远，灵泉散发出富含灵力的水汽，而要将灵气转化为瘴气，证明附近必有烈性毒物。可是，在哪？
墨染想不通，只能小心再小心，灵力在她的皮肤下流转，蓄势待发。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甜味，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会，水声更近了，温和的灵气滋润得人都有些醺醺然。
“不好！”叶初阳突然醒悟，他扬手一甩，灵力直接外放，他们脚下是厚厚的落叶，这一下扫得漫天飞舞暴露出下面深紫色的苔藓。找不到毒物的源头，因为此处遍地皆为剧毒！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泛上来，墨染一口咬碎了嘴里的避毒丸，苦涩的味道冲上脑门，她得了一瞬珍贵的清醒，把一团莲心火几乎是拍在了唐颜脸上：“阿颜，烧！”
哪还用关心波及不波及到的事，朱雀振翅飞起，拖着长长的火焰翎羽，落下大团灿烂火光。唐颜的朱雀金焰与莲心火不同，热浪几乎要扑到人脸上。叶初阳唤出神农鼎把四个人装了进去，鼎盖严丝合缝地扣上，才舒了一口气。
“没用了。”墨染说，“这处灵泉已经完全被污染，不如说是毒泉。阿颜你这一把火要是能全烧干净倒是好事。”
“我看难，我已经把全部灵力都输出了，但恐怕还是不够。”
他们在黑暗的鼎腹中，并不能看见紫色的浓烟冲天而起，烟柱在数十里外都能看见。叶初阳用指节叩了叩鼎壁，发出沉重的回响，“我还好，消耗不大，可以坚持至少一天，你们灵力支援我的话时间还能更长。”
“用不了那么久。”墨染心算片刻，“就算一时烧不完总还是能干净一点，火灭之后我们原路返回就是了，至于这里要怎么处理，回去再听你爹他们决定吧。”
唐颜蹭过来把她一条胳膊抱住：“啊那没办法了，墨染给我靠一下，我灵力耗尽，累死了。”
墨染也就顺势盘腿坐下。她之前说过自己灵力修炼懈怠，其实不算假话，自从到了零阶瓶颈就没有尝试突破，搁置多时，直到最近才重拾修炼。她这回丢了两发莲心火就觉得有些乏力了，现在只能慢慢调整恢复。
人算不如天算说的就是这个，等到火灭，一切归于平静，墨染刚踩到地面上，就听见脑后风声。
她本能地蹲下，反手甩出剑兰花瓣，尖锐划到柔韧皮质上的触感叫人心里一沉，她瞬间判断出自己甚至没有破掉对方的防御，实在要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