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儿,你这......”
柳眉见状本想顺势将李千河拉起,可看到李弘成微微摇头后,悬在半空的手又放下了。
李千河行完跪拜之礼后并未起身,直到李弘成转身走到屋外门口。
“吃饭吧。”
李千河这才起身,拂去了衣物之上的灰尘,和柳眉一起进了里屋。
“是二哥回来了吗?”
李千河刚进屋子,便听到偏房传来一声问询,而后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子坐着四轮木车从偏房慢慢驶出,驶进了正厅之内。
李千河自然记得,这便是他的三弟,李柯。
他与李柯年岁相近,性情相投,自小便是形影不离。只可惜李柯七岁的时候从树上摔下,双腿便落下了终生残疾,从那之后只能依靠四轮木车行走。
“二哥,外面天寒地冻,你这一出去便是好几个时辰,穿的又如此单薄,身子没冻着吧。”李柯询问道。
李千河走到李柯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笑道:“只是赏了下江边冬景,活动了下筋骨,不碍事。”
“吃饭了。”
柳眉将碗筷摆放好,轻声喊道。
李千河推着李柯到了饭桌前坐下,然后看了看面前碗中的饭食。
竟是只有半碗汤饼。
他转头看向柳眉和李弘成的碗,更是让他心头一颤,两人的碗中竟是清水煮大豆。
李千河记得搬来此处后家中清贫,可也未曾想竟然已经艰难到了这种地步,他明明记得长兄李佑乾在军中颇受赏识,早年便当上了正七品的宣节校尉,年俸七十石,每年都会尽数寄回家中,怎么家中如此艰难。
“二哥,没想到今天能有汤饼吃吧,娘怕你冻坏了身子,特意......”
“食不言,寝不语,柯儿,你是不饿吗?”
李弘成用竹筷连敲三下面前的桌子,神色之中满是威严。李家家训极严,虽说他们早已被赶出了皇城,可祖宗之法不可轻废,家训不可不尊。
李柯被训斥之后连忙低下了头,一言不发地吃着碗中的大豆。
“三弟,我这碗你也吃了吧,你正长身体,不能缺食少饭。”
李千河将自己面前这碗汤饼推到了李柯面前,语气之中更是不容推辞。
“二哥,这是娘给你煮的......”
李柯看着面前热腾腾的汤饼,连连摆手,眼神却是停留在了那汤饼之上。
柳眉不言,只是看着主座之上的李弘成,李弘成却也是一言不发而后拿起了碗筷,吃起了碗中的清水煮大豆。
“放心吃吧,二哥真不饿。”
李千河倚靠在木椅之上,面带微笑地轻轻摇头。
“谢谢二哥。”
李柯咧嘴一笑,便是端起那碗汤饼大口吃了起来。
看着李柯狼吞虎咽地样子,李千河心中难免有些酸楚。
晋入祖境的最后一劫便是心劫,这一劫号称必死劫难,数百万年来,勘破此劫者也不过两人,其中一人便是无上道祖,早已超脱宇宙,不在位面之中。而另一人,就是他李千河。
所以李千河比谁都明白,所谓心劫,并不是要斩断七情六欲,方才能成就那无上境界。
他千年修行之中,历经了无数次生死磨难,更是结交了不少患难兄弟,也遇到过心仪的女子,这些都是他生命中留下的重要痕迹,无人能将其抹去。
反之,若是一个人真的为了修仙之道而斩断情欲,或许修为真的能突飞猛进,但终究会走火入魔,误入邪道,最终一生尽毁。
待李柯和爹娘用完饭食,李千河让李柯自己先回偏房,自己还有些话要和爹娘说。
李柯很是懂事,自己驶着四轮木车回到了偏房之中。
“千儿,到底有什么要跟我和你爹说的,还要瞒着你三弟。”柳眉眉头微颦,不解道。
李弘成也是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李千河,他也很想听听李千河究竟要跟他们二人说些什么。
“爹,大哥是不是很久没有来信了?”李千河看着李弘成,低声问道。
李弘成和柳眉闻言皆是一愣,李弘成转过身子看向柳眉,显然是以为是柳眉将此事告之李千河。不料柳眉也是摇了摇头,表示也不是她告诉李千河的。
“爹,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告诉我,说不定我能想些办法。”
李弘成自然是没觉得李千河真能想出什么办法,可他却在李千河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坚决和自信,这个眼神,他以前还从来没有在李千河身上看见过。
“你就告诉千儿吧,他都快二十岁了,也该承担起家里的一些责任了。”柳眉也在一旁说道。
李弘成眼神一凝,陷入了深思之中,几个弹指后,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我们搬到此处不到两月,家中的积蓄便是花光了,一直是你大哥将自己的俸禄寄回家中,我们才有钱买粮米,这你是知道的。”
“可在半年之前,你大哥突然和家里断了书信往来,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你大哥消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来不及告之家里的大麻烦。”
乾国和赵国结盟之后,前方并无战事,李弘成担心的也不在于此,他真正担心的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李佑乾会在军中遭人迫害。
他们住在此处,虽缺衣少食,可终究是没有性命之忧,而李佑乾长居军中,身不由己,加之自己当时的亲笔血书,这么多年来,他最担心的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李佑乾。
一个毫无根基背景之人,如何能在深军之中得以自保,李弘成无法想象。
“爹,也就是说大哥已经半年没有和家里有过书信往来?”李千河皱眉道。
在他记忆中,大哥李佑乾从来都没有和家里断过联系,李佑乾在军中颇有威望,更是深得护国大将军马谦的信任,四十岁之前便当上了从三品的龙武卫中郎将,名声极盛,之后更是亲率卫队将一家人接回皇城,可谓是声势浩大。
当时李振威已经过世,下一代之中都是些泛泛之辈,根本不值一提,若不是李弘成拦着,依大哥李佑乾的脾气秉性,便要让整个李家的人都沦为街头乞丐。
他还记得回到皇城之后的父亲,整个人突然之间都年轻了许多,站在城楼之下,老泪纵横,掩面痛哭了许久。
所以此时的李千河很是疑惑,这些记忆就像铭刻在他脑中一般,绝不会有半点差错。
可为什么转世而来,有些事就和自己记忆中完全不一样,这令李千河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