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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皇帝特别穷

一个月前,京城最热闹的锦绣街上,新开了一家名叫“福满楼”的当铺,装调高雅,面阔两间。据说当铺的老板出手阔绰,后台强硬,以高于行业水平的价格,长修收罗了一堆宝贝,瞬间成为变卖家财的首选之处。

这一天,当铺的里间,坐着一个容貌交美、年方十五的少女—戚悦。她穿着藕荷色的交领糯裙,梳着双螺誓,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谱世事的少女。没有人知道,她便是这家当铺的幕后老板。

眼下正值盛夏,暑气正旺,屋内略显闷热。她把袖子卷上了一点儿,露出一截皓腕,皓腕上戴着一对精致小巧的金蜀子,更衬得肌肤欺霜晒雪。她正一心两用,思索着当铺要如何扩张,就听到外面掌柜蒋小九和客人讨价还价的声音。

什么?蒋小九要花五百两把一个古董花瓶买下来?

戚悦惊得算盘都拨错了。

蒋小九是识货的,从前管着戚家的古董店,枢门到家了。现在,他的语气中竟然还带着几分急切,生怕客人反悔。

该不会是刚到京城,就被乱花迷了眼,老实巴交的蒋小九让人给匡了吧?

戚悦抬眼,透过木窗栅往外看了一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眼看着外面就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她当即打开门,从里头走了出来,指着那个细颈敞口玉瓶,道:“别买,这个花瓶分明一文不值!”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时,那个客人当即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少女不过十五岁的模样,圆圆的脸蛋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只会撒娇的千金。他据傲地说道:“哪里来的丫头片子在这里信口雌黄?我家祖传的宝物,你竟然说一文不值?”

就连旁边的蒋掌柜也坐不住了,在戚悦的耳边小声地说:“我认真看过了,肯定不是惯品,这色泽和楼空工艺都是万里挑一的。”他这样说着,目光还在那个玉春瓶上流连不舍,生怕这桩生意被自家小姐搅浑了。

戚悦依然气定神闲,说道:“这桩生意我们不做,您请吧。”

客人听到这话,走到了戚悦的面前,鲁起袖子,冷笑道:“小姑娘,坏别人的买卖是损阴德的事情。想挑事就直说,大爷我奉陪。”

客人身材高大,肌肉虹结,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戚悦被吓得倒退一步,躲到蒋掌柜的背后,指着客人道:“兄台,有话好好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难不成你要一言不合就打人?”

那人本来快要抡起拳头,却突然放了下来,戚悦原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这人还有所顾忌,却听到了一个清透的男声从客人背后传来。

“如风,别冲动,我们要和这位姑娘讲道理。”

说话的是一个少年带着黑色的兜帽,看起来神神秘秘的站在大块头客人的后面不远处。刚刚戚悦的注意力被之前的客人转移了,倒没有注意到他。

少年沉声道:“姑娘说这个花瓶一文不值,可有依据?不是我自夸这个花瓶是顶级工匠所制,出去卖五千两都有人哄抢,姑娘有眼无珠,嫌五百两太贵就直说,何必故意贬低宝贝呢?”

蒋长贵身宽体胖,戚月躲在他背后特别有安全感,胆子又壮了起来。他冷哼一声,道:“我本来不想揭穿你们,你们硬要逼我拿出证据,五千两都能遭人哄抢,为什么却愿意出五百两件卖给当铺?我来告诉你,因为这是公平之物,所以你们才不敢公开售卖,只能拣我们这样新开的软柿子捏。我们拿在手里,要是不知情糊里糊涂的挂出来售卖,指不定要被官府发现治罪了!真是害人不浅!”

见他们不吭声,戚悦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底气越发浮了起来,说:“好啊,你们倒卖宫廷之物,还这样有恃无恐,就不怕我们报官吗?威风的什么劲,瞧你们这样……”

戚悦顿了顿,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们一遍,道:“应该不是太监,太监的声音比较尖细,难道是……”

戚悦惊恐地睁大了眼,吐出四个字:“江洋大盗?”

见那个叫如风的大块头又要拔刀相向,戚悦眼尖地耿到外面捕快一晃而过的身影,就装模作样地喊了起来:“捕快大人,这里有江洋大盗,快过来抓人啊!”“我们若真的是江洋大盗,定要杀你于无声息之中。”少年见情势不对,冲着侍从使了一个眼色,甩下一句狠话之后,就匆匆地离开。

过了一会儿,捕快才册女来迟,懒洋洋地问道:“大盗在哪里呢?”

蒋掌柜赔笑道:“这不他会飞檐走壁跑了嘛。”说着又给捕快塞了块银子,“以后我们这片地段,可要劳烦捕快大人多多关照了。”

捕快据了据银子,笑道:“一定一定,本是分内之事。”

等到捕快走后,戚悦对蒋掌柜说:“以后价格太高的物品,你据量着买。皇城脚下,倒卖宫中宝物的人多了。我们来京城还没几日,大家都盯着呢,指不定就是同行想故意陷害我们。到时候我们挂出宝贝,就会被人举报,官府就要上门了。”

蒋掌柜一副受教的模样,看向戚悦的眼神带着几分敬意:“小姐您是怎么知道这是宫中之物的呢?

戚悦眨了眨眼,用了金句:“你猜。”

她才不会告诉蒋掌柜,自家老宅里有一间屋子,里面藏着无数的古董。她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去,把那些老古董一件一件地擦个遍,还扬扬自得地说这些都是御赐之物。戚悦自然知道自家老爹的底细,从自己出生以来,他就没有离开过戚县一步,哪来这么多御赐之物?肯定是暗地里花钱让人去偷偷买下的宫中流出来的宝物。对此,她向来喘之以鼻,整天嘲讽老爹,这些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哪有真金白银在手踏实?

只是没想到,那些御赐之物,让她见识多了还真有点儿用处,这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戚悦又回味了下少年甩下的狠话,不以为然。

有本事,就追到皇宫里面去找她麻烦!京城戒备森严,她才不相信那两个人有通天的本事呢。不过这时候的戚悦,还没有意识到,话不能说得太满!

戚悦避免了铺子损失一大笔银子,查完了账目,了解当铺目前经营状态良好以后,她估摸着时间,在街上逛了逛。她把买好的东西打包、装好,交给蒋小九,就和大队伍集合,乖巧地回宫了。

没错,就是回宫。

提到这个,戚悦就擦了一把辛酸泪。

她有一个目标,就是当天下第一皇商,即为皇家采办物资,有朝廷罩着、获得种种优先权、各地官绅见到都要礼让三分的商人。

然而,她现在的身份,却是刚刚入住藏秀宫没几天,连出宫都要偷偷上下打点的备选秀女。这一切,都是那个坑女儿的老爹造成的。

大周朝秀女原本是三年一选,全国各地都需呈报十五至十八岁容貌出众、品德优良的未婚女子进宫。经过一番考察和筛选后,确定最终留下充盈后宫的妃子或者赐婚给皇家宗亲的人选。而那些未当选的女子,可以留下当宫女,也可以由官府派人送回原籍。

但因当今皇帝年幼继位,中间有近十年都未选秀。这次是他十六岁即将亲政,为此朝廷才准备大选妃子充盈后宫。此时进宫机会多,获得高位分的可能性也更大,故而许多想要让家族更进一步的人家都钟足了劲儿,想把家中适龄的女儿送进宫去博一个未来。女儿能上位更好,对家族的贡献更大;就算最后落选,当不上皇妃,能在宫里走一趟,也算是镀了一层金,走出门去,腰杆也能比别人直上三分。

戚悦听说自己也成为入宫备选的秀女时,她是抗拒的,为此甚至还一哭二闹,最别后绝食。

戚老爹却笑眯眯地说:“女儿你确实也该减减肥了。你说那些女子弱柳扶风,细腰慢摇,多好看呀,爹还愁你下不定这个决心。

戚悦悲愤地吞了一大口米饭,鼓着腮帮子,瞪圆双眼,恼怒地看着嫌弃自己的亲爹。

自家的娃正当十五岁妙龄,生起气来别有一番可爱形态,圆润得如同珠玉剔透滴溜溜的一双眼冲着你一瞪,感觉心都要酥化了。戚老爹在心里喊着心肝宝贝儿,却狠着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拇着他的长胡子道:“女儿你‘财’貌双全,被选为秀女是板上钉钉的事,要是落选,岂不就坠了我们戚县的名声?再说,京城有什么?一堆达官显贵,若是同他们交好,沾了光,以后还愁戚家混不上皇商吗?”戚老爹见自家女儿仍不为所动,依然为胖忧伤的模样,忍不住比了比两根手指,轻咳一声:“喀,宝贝乖乖,你爹爹可是花了这个数才帮你拿下个名额的。你……不要辜负!”

“两百两?”戚悦无所谓,“我可以自己赚回来。”

戚老爹继续比着两根手指。

“两千两?”戚悦停顿了一下,看着那两根依然比着的手指,猜测道,“难道是两万两?”

戚老爹沉痛地点了点头。

“你……你竟然花了两万两银子给我买名额?”戚悦处于自己爹爹好败家的震惊中。自家枢门老爹这次竟然这么舍得下血本,能花这么多银子送她进宫?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戚悦一阵无言,又一阵恼怒:“你不是说我才貌双全吗?为选上这个秀女,还用花费两万两白银?”

“是……“财’貌双全,贝字旁的‘财”。”戚老爹低声说道。

戚老爹赶忙补救:“秀女讲究贞静贤淑,女儿你虽然丰脾了点儿,但你的容貌还是百里挑一、毋庸置疑的!不过呢,就是这性子莽撞了点儿,这才情……你懂的,层层打点到京城,花个两万两,喀,不足为奇!女儿你万万不要气不过!”“丰膜?爹,你一定要女儿瘦成竹竿,才不觉得我胖呀!”戚悦不服气道。

“喀,总而言之……”戚老爹看向面部已经消去婴儿肥,如今已经出落得水灵灵的戚悦,轻咳了一声,而后重重地拍了下戚悦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悦儿,戚家的荣耀和复兴,就交给你了!成为皇商后,我们的账上每年会多上几百万两的毛利,你一定要把这些银子连本带利地赚回来!”

就这样,戚悦被自家老爹连哄带夸,想着要赚遍京城达官贵人的黄金白银,就一时心潮澎湃地答应了。然后她带着两个脾女铜钱和元宝,从故乡戚县雄心勃勃地往京城开拔而来

结果呢,这好处半点儿还没看到,就已经不知道搭进去了多少钱财,用作上下打点了。

戚悦回宫的时候,正好碰到黄莉莉。黄莉莉和她同是商户之女,进宫后一起被分配到藏秀宫东配殿的梧桐阁。梧桐阁正房三间,旁边各带两间厢房,正房左右两间是她们各自居住的地方,中间是共用的花厅可会客,两间厢房住着各自的丫鬓,也算是邻里关系了。

“悦儿,你今天去哪儿了?怎么都没瞧见你?”黄莉莉顺口问了一句。

戚悦面不改色地说:“我今天早晨去叨扰玉木姑姑了。我规矩学得不好,想找玉木姑姑多请教请教,免得在宫内冲撞了贵人。”

黄莉莉点头,一脸钦佩:“你真是太勤奋了!我也应该早起的!”

戚悦转过身,吐了吐舌头。

她也不怕黄莉莉去找玉木姑姑问,反正玉木姑姑会帮她遮掩的。

梧桐阁由玉木姑姑主管。玉木姑姑平日里看起来老气横秋,说话也一板一眼的。

但有一次,竟被戚悦撞到她在偷吃烧鸡,她吃完了还在院落的泥土里埋鸡骨头,戚悦抓了个正着。玉木姑姑往昔高冷的形象崩塌,贴上了吃货的标签也就罢了,还被戚悦用美食威胁着折下了脊梁骨,答应帮她想出偷溜出宫的办法。

玉木姑姑一本正经地说:“出宫很容易,官里每天早晚都有人出去倒夜香。你到时候混在车里面就能出去了。”

戚悦不敢想象自己和臭烘烘的夜香在一起的样子,坚定地摇摇头:“换一个。”

“没有。”

“玲珑糕、四方蜜钱、枣泥糕、叫花鸡……”戚悦念了一堆的食品名,“想吃灵灵

吗?”

玉木姑姑语速极快地说:“秀女学规矩每五日休息一次,那日你可以跟着藏秀宫戚家

去采买物资的人一同出去。小膳房的王福子贪财,你使点儿银子,他什么事都能答别应。不过切记,在宫门下钥前你必须回来。”说完,她抹干净嘴角的油光,火速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戚悦眨眨眼睛,转眼就溜进了小膳房,和王福子达成了共识。熬到休沐日,戚悦起了个大早,装作自己的丫鬓,出去给自家小姐买东西,低眉顺眼地跟在王福子身后,一路出宫去了。

大周朝秀女入宫选拔的周期较长,需要经过三个月的审核,通过了才能正式进宫。为显皇家仁厚,每隔十天半个月,也会允许秀女家里挡些东西进来。

而这一天,秀女们都会集中在藏秀宫的前殿,翘首等着内监唱号领取物品戚家送来的东西是最后一个送进来的,秀女们本来都要散了,就看到四个人抬着一个大箱子,从门外进来,高喊:“戚秀女家的东西到了。”

“悦儿,你家送进宫的东西,这……这么多呀。”黄莉莉倒抽了一口冷气,对着戚悦小声道。

“还好啦……”戚悦谦虚地说道。

在宫外,做生意的时候,戚悦锵铁必较,恨不得把一个铜钱册成两个赚,眼里都冒着精明的光。

在宫内,形成对比的是,她慷慨大方,花钱如流水,仿佛送出去的贵重东西都不值分文。简而言之,就是她有钱她任性。戚悦的脸上总是带着招牌傻笑,看起来人畜无害。虽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在脸上贴上“我很有钱”四个字,但不妨碍她穿金戴银,脖子上戴了一个金质长命锁不够,手上还左右开弓,各戴三个金手圈,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金铺门口的招财玉女。

这么大一个箱子,如果只她一个人用,是很多。但对于在场的数十位秀女而言,就不多了。她之前出宫,把宫外时兴的脂粉、首饰铺子都逛遍了,才整理出这一大箱子礼物,托人送进来。

戚悦让人把大箱子打开,刹那间,珠光宝气,衣物布料映入眼帘。围在戚悦旁边的秀女们个个眼睛发亮,窃窃私语起来。

黄莉莉和她住在一起,关系还算亲近,平日里对她也有一些照拂。黄莉莉先靠了过来,拿过一个胆脂盒,摩拳着底纹,道:“哇,悦儿,这盒朋脂的颜色真好看,是妙妆阁刚出的新品吗?我之前去的时候还没看到呢,竟然还每种颜色都带了一盒,这一盒要好几两银子吧?”

“不知道呢。”戚悦笑道,“我之前写信给父亲,说我在宫里遇到了很多好姐妹,让他帮我张罗一些礼物送给你们。没想到准备了这么多,我还以为准备的会是一些零嘴特产呢!来来,拿着,你们别不好意思啊!我用不了这么多,也没大家好看,用在我身上有点儿暴珍天物了!”

尽管戚悦这么说了,但这些秀女还是比较含蓄的,她们的目光虽黏在礼物上面,可也不好意思真动手去拿。

见她们还是不动,戚悦往她们手里一人塞了一盒朋脂,道:“你们要是不动,我就随便给了!到时颜色不喜欢,可别怪我啊!”

“别别别,我们自己挑。”也不知道是谁起了头,胆子大的领着胆子小的,开始挑起了礼物,一边还在对方身上比比画画着,说着奉承话,一边含笑地收着礼物。“俗气。”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一位个子高挑、表情冷淡的人哼笑了一声。

哟,这是遇到世家贵女了啊!

戚悦当然留心到,并不是所有的秀女都对她的礼物表现热切。相反,有的人不为所动,比如丞相的侄女关渔,再比如眼前这位故意出来捣乱的顾千歌。

戚悦对顾千歌的印象可谓深刻。她明明出自诗书世家,父亲是礼部侍郎,据说入宫之前,还是闻名遇迎的才女,但她的为人处世,却半点儿也没让人觉得有礼节。来来去去戚悦也算是对顾千歌笑脸相迎,却偏偏总不得她的笑脸。顾千歌除了对丞相侄女关渔热切外,对其他秀女都是用鼻孔看人。闲暇的时候,她总喜欢写些酸诗,也不知道皇帝喜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

“你说什么呢?”黄莉莉说。

“你又干什么呢?”顾千歌朝这边走了过来,摇曳生姿。

黄莉莉力争道:“悦儿妹妹给我们带了礼物,我们收下又怎么了?”

顾干歌嘴角一勾,不屑地笑了:“哎呀,我觉得啊,秀女的标准应该要提高下了,怎么什么样的人都能进来啊。”

“你说谁呢?”

“说你呢!”顾千歌语气轻快,毫不顾及黄莉莉的面子,“充满铜臭味的商户女

呀,人家挑选礼物是选好看的,你呢,是哪个首饰最贵你挑哪个。哟,一支金鲁子林够,还要挑两支。”

黄莉莉望着自己手上抓着的首饰,脸刷地一下白了。她原以为自己做得不露声特色,没想到被人抓了个正着,当众打脸。她咬着嘴唇,看着戚悦,十分委屈。

戚悦心里也烦躁,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搅浑了她的好事,弄得收礼的人都尴尬了,还拐弯抹角,骂黄莉莉的同时也把自己骂了。这宫里,最大的商户女,可不就是她吗?尽给她搞事来了。

于是,戚悦当着众人的面,从首饰盒里抓起几支金替,其中一支还带着颗硕大的明珠。她走到顾千歌的面前,出其不意地抓起顾千歌的手,把金“放在她的手上,眼睛笑成了月牙,看起来熟憋傻傻的。她天真无邪地说:“来,顾姐姐,这些金管子都给你。”

“扑味!”旁边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谁要你的金鲁子?你送给那些和你臭味相投的人去吧!”顾千歌的表情呆了呆,而后狠狠地挥了挥手,把金鲁子都扫落在地上。

顾千歌的话音刚落,戚悦先冲黄莉莉的身上嗅了下,又伸着鼻子在周围的秀女身上嗅了一圈:“臭?不臭呀,我闻着都挺香的。

最后,戚悦绕到顾千歌的面前,猛地一嗅,然后立马把鼻子捏了起来。而她看起来偏偏敷态可拘,这样的动作做起来又不做作。

一会儿,她蹲下把那些金鲁子捡了起来,委屈地看着顾千歌,没说话,像是顾千歌仗势欺人一样。

顾千歌的脸色青了起来,正要发作,就看到之前一直没说话、静静待着的关渔走了过来。

关渔的年纪稍长一些,今年正好十七岁,亭亭玉立,已经出落成了标准的美人,鹅蛋脸,柳叶眉,含笑看着你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她笑容可拘地说:“千歌,够了。大家都少说两句,姑姑教导我们要静、雅、惠。”

关渔在秀女中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是丞相关海的侄女。关海现在如日中天,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同他沾亲带故的人都惹不得。更何况,关渔还是关家这一辈中唯一的女孩子,将来获封四妃都不在话下。四妃是贵德淑贤四妃,为正一品品阶,在后宫妃嫉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宫人们很会看眼色,秀女们虽然对权力还槽槽懂懂,但入宫之前,大多数也被家里人叮嘱过,对关渔要多几分敬重。她一发话,这里就鸦雀无声了。

关渔看了一眼散落在那边的朋脂盒,对戚悦笑道:“妙妆阁的朋脂是吧?我在家里的时候也常用,不介意的话,也送我一盒吧。”

关渔笑起来稳重大方,温温柔柔的,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尴尬。

戚悦点头如捣蒜。

她在心里感叹,这人果然是从贵胃之家出来的,收买人心的本事以后可要多学学。

半夜里,戚悦想着自己花出去的银子正叹着气,忽然听到一阵压抑的吸泣声。她被吓得清醒了,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

宫女们都在大门外面守着,戚悦不想自己疑神疑鬼地惊扰了她们。她走到前室,那吸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一阵穿堂风吹过,戚悦吓得抖了抖身子,也顺带碰倒了旁边的花瓶,弄出了声响。

哭声稍微歇了歇,戚悦的背后却幽幽地传来一个声音:“悦儿……”

我悦一转身,看到隔壁房间门口站着一位穿着白衣的女子,险些吓得跌倒。借着月光看清楚来人的长相之后,她松了一口大气。

竟然是黄莉莉!半夜三更的……她哭什么啊?

不过戚悦倒也能理解黄莉莉,她的脸面比较薄,被人当众揭短,肯定不好受,现在眼角还挂着泪珠

戚悦山山一笑:“你……你继续,我什么也不知道!”

戚悦想假装梦游,然后呆呆地回房间去,却被人扑个正着。黄莉莉正要号陶大哭,被戚悦比了一声嘘:“不要惊动了姑姑,有什么话,我们回房间再说。”

·黄莉莉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戚悦回房间。

两人窝在一床被子里,黄莉莉唤咽着说:“悦儿妹妹,我该怎么办啊?我真的特别想留在宫中,要是被姑姑们知道了今日的事情,也认为我贪财,给我考评的分数打得很低,怎么办啊?”

黄莉莉在顾干歌的眼里不算什么,但在戚悦心里的地位不一般,因她是戚悦入宫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另外,黄莉莉的家里可是皇商!她家里做的是丝绸生意,每年都要为皇家采办大量丝绸。戚家也有丝绸产业,若是自家丝绸能成为贡品,何愁戚家的丝绸价格不涨?

戚悦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抚:“没事,姑姑们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那都是我自愿送给你的。”

“.....黄莉莉哭得打嗝,“悦儿,你觉得我贪财吗?

“没有啊。”

“.---我也不愿意这样做的,但宫中真的花钱如流水,我家里虽然有点儿钱,....可是姐妹也多。这次家里送来的东西,看起来多,但都是些不值钱、也不堪花用.东-...你懂的吧,我是真想出人头地。”黄莉莉抽抽嗜噎地说,“算了,你应该不懂,你家财万贯,是不会计较这点儿银钱的。”

戚悦把安慰的话憋在了心里。她的目光在扫到之前装着满满当当东西的妆奁盒时,垮下了脸,像蔫了的花儿一样。

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她哪里不在意这点儿银钱了?她可在意了。可是在意有什么用?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她离开戚县的时候,老爹可是追在后头,险些就要跟着她到京城来了,字字句句透露出来的意思都是:女儿啊,我知道你抠。但要成为宫妃进入皇宫,这是个难得的机遇。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就是用来解决事情的,不是藏着生事的!你一定要在京城做出一番事业来,和人好好相处,让戚家闻名天下!

戚悦被黄莉莉哭得脑仁儿都疼,说:“多大点儿事,不要哭啦,免得明天面容谯悴,还以为真有人欺负你。她让你当众出丑,我们也让她出出丑,不就扯平了?”黄莉莉怔了一下:“怎么让她出丑?”

戚悦眨了眨眼,微微-笑,道:“看我的。”

黄莉莉说:“你不.--被姑姑知道吗?”

戚悦答:“你帮我保守秘密就好了。再说,我才不想入宫呢,天南地北、自由自在的生活才适合我。姐姐以后要是当上了皇妃,记得多照拂下我们戚家就好!”

“一定!”黑暗中,黄莉莉的眼睛亮了亮。

隔了两天,顾千歌确实在众人面前出了个大丑。

彼时,姑姑们正为了两个月后中秋晚宴陪王伴驾的名单做初选,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秀女们要保持笑不露齿,双手交握身前,站姿要大方端正。结果还没过一会儿,就看到前方站着的顾千歌“摇曳生姿”起来,起初她还趁着姑姑不注意,轻轻地扭一下身体;到后来,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交握的双手也越来越往上靠,在胸前一下一下地抠着。

动静闹得连拿着戒尺的姑姑都没办法忽略了,她眼刀-横,厉声道:“顾干嗽,你在乱动什么?”

顾千歌马上摆正姿势,但没过一会儿,又扭动起来。

“要是连这会儿工夫都站不住,以后还如何能撑得起后宫的场面?”姑姑道。“....顾千歌羞愤难当,脸憋得通红,也不好意思说出“痒”来。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的地方突然痛痒难耐,她本想忍一忍就过去了。没想到她不过是轻轻抓了一下,身前一大片的皮肤都痒了起来,越是紧张就越痒得厉害,她恨不得把手伸到衣襟里面去挠个畅快。

姑姑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叹了一口气,转身要走。

顾千歌气急攻心,耳边仿佛全是秀女们嘲笑的嘴脸和她们嘲笑的话:“你不是心高气傲的才女吗?瞧瞧你现在在做什么?”“顾千歌,你连站姿都站不好,还想入宫,笑话。”“连灯会的初选都上不了,我劝你还是回家吧!”“痒?痒怎么能出现在完美的你身上?”

她自持美貌中上,气度非凡,中秋晚宴上一定会大放异彩。现在不仅在众人面前丢了脸,还要失去这个机会!

不......不要

是谁?到底是谁做的?

顾千歌朝四周看了一下,扫过黄莉和戚悦,最后落在主事姑姑的身上。眼看着姑姑就要把自己的礼仪分打一个大红又,顾干歌没忍住,伴随着旁边一声惊呼,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竟昏了过去。

被顾千歌这么打断,主事姑姑也没有心思再主持初选了。她看那香也燃烧得差不多了,就宣布初选结束。

黄莉莉有些不放心地拉了拉戚悦的抽子,递了一一个探导的眼神过去。

当者众人的面,黄莉莉不好明间,国到任处的时候,她才像开闸的批水一句接一与他间,“她没事吧?竟然真的出丑了,你好厉害,到底是怎么做到

时悦摇了摇头,眨巴着眼道:“可能是心诚则灵?”还叹气道。“顾才女的身子精也大啊了些,你以后可不能学她。随随便便就晕例哦!

的都是戚悦才是些机灵的孩子。才不会告诉黄莉莉,小时候她身材走样,胖乎平的,大家都喜的确是自己动的手脚。地从小在乡间长大,身边一起混学会了暗地里里使坏,对这种事情自然是熟能生巧,以败后来身边的孩子欢收负她。后来她就子没有一个能玩得过她。每次她欺负人了,还跑到长辈面前皱个鼻子乖乖认错,让大家觉得她才是个好孩子。

这次,她是发现顾才女连自己的贴身衣服都要别具一格.绣上枝绿竹,急中生

智,才想了这个法子。她通弯的时候路过亮衣坊,看到那枝绿竹挂在明衣服的绳杆上迎风招展,当即把袖中藏着的一个毛桃,拿到顾千歌的衣服上滚了数下,然后找清水把桃子洗了啃掉,又挖坑把桃核埋了。物尽其用,毁尸灭迹。

没想到这效果还是等的好,只是把人戏弄得昏过去了,还是让戚悦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下午,戚悦拉着黄莉莉起走到顾千歌的屋里去探望,“以德报怨”。

顾千歌看起来十分憔悴,身上传来阵淡谈的药香,人还有些魂不守舍。

看到戚悦在自己面前嘘寒问暖,也没有从前的针锋相对,反而柔弱示人,她有些为难地说道:“本来之前姑姑让我下午送份东西到南苑去,现在我身体虚弱,恐怕就要耽搁了。悦儿你向来人好,能不能帮我送-下?”

能劳烦顾大才女求人办的事,肯定是急事。南苑顾名思义,位于皇宫的南面。一些年纪大的嬷嬷劳苦了一辈子,太后宽厚,就恩准她们在南苑颐养天年。姑姑让顾干歌送东西到南苑去,也不算是没有道理。

戚悦一直在宫里为塑造好名声努力,加上这次的事情的确是她把顾千歌给耽误的,就二话没说地答应了下来。

顾千歌要戚悦在这里稍作等候,让Y赞红袖去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和戚悦一起去。

黄莉莉有点儿不放心,趁着顾千歌没留心,拉拉戚悦的袖子,凑在她的耳边道:“悦儿,你要处处小心啊。你说,她该不会让你把东西送到龙潭虎穴去吧?”

戚悦犹疑地说:“应该不至....到时候你替我盯着点儿就是,要是我到时间还没回来,你记得帮我去找姑姑。

顾千歌的婢女红袖一路只从大道上走,戚悦也就不担心对方会把她引到偏僻的地方了。只是走到半途,红袖把沉甸甸的食盒交到戚悦手中,称自己内急,让戚悦在这里等她。

红袖的表情确实痛苦,戚悦也就放她离开了。

然而,戚悦在这里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回来,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被红袖故意丢在这里了。

戚悦站在原地,四处环顾。

子吼,还是能叫来人的,但顾千歌她们图的这里距离珍兽苑比较近,如果扯开嗓是什么?

她好奇食盒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就偷偷地把食盒打开了-条小缝隙,朝里面看。-打开,就闻到一阵扑鼻而来的香味。

....大鸡腿?

香喷喷的大鸡腿!

这是什么情况?

戚悦正打算把食盒盖上,手在无意间好像触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她定睛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一个胖喘嘟的毛团子出现在她的脚边。粉嫩嫩的鼻子朝着食盒嗅,蓝汪汪的眼睛貶不眨地盯着食盒,肉爪子还时不时地伸起来,扒拉着她的裤腿。

这是哪里来的萌物?戚悦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被萌化了!

她没忍住,伸出手朝毛团子的头顶摸了一把。

小团子的脑袋上长着细柔柔的胎毛。摸起来的触感简直不要太好,让人有点儿不忍离手。

真想把这个小团子抱起来,乱揉通!

只量,当掌下的这个毛团子突然明开嘴。你影地打了一个暗欠时,她为什么觉得有点儿眼熟?

--这不是白老魂的物唐吗?虽然她没有见过真正的老虎。

但是看过不少画像啊!眼前的白团子看起来点儿也不内,才让她没有眼认出来。

但是它脸上的花

纹做不了假,额头上还明显有着“王”字纹路呢....

她总算知道顾千敬的意图了!顾千敬故意让娜女把她引到这里来这里,指不定就是听到什么风声,想用香喷喷的吃食,诱惑白老虎循还把吃食带到个白团子,怎么会无端蹦地出现在这里呢?也不知道它背后是香还香而来。只是这她不会要上演出虎口逃生吧?皇宫里怎么能放任白老虎随行国着只大老虎。了可怎么办?虽然这只白老虎只有水桶大小,但毕竟成年后鼎是猛兽,便乱跑呢?万一伤人幼年的时候也不会差到哪去。

戚悦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手下的动作都迟缓了不少,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她竟然还在老虎的头上摸毛了?

戚悦毛骨悚然,身体僵硬,寻思着要怎样趁其不备赶快逃跑。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个男声,略带几分熟悉:“怎么,这就怕了吗?在宫外时

不是很厉害吗?

戚悦动作缓慢地转过身,撞上了一道都揄的目光。

宫外?

她在宫外结仇的只有两个人。

戚悦大惊失色:“你是那个江洋大盗?”

那个少年现在并没有戴黑色兜帽,身边也没有侍从。他穿着锦衣玉袍,头藏青玉冠,看起来非富即贵的模样。

他嗤笑了一声,道:“我这样像是江洋大盗吗?不过,我倒是好奇,外面做着当铺生意的人,怎么跑到宫里来了?难不,.-你是杂要团的,要来官中偷老虎?”戚悦心生警惕,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不管怎样,他们在宫外可是结了大梁子啊!

少年嘴角挂着轻慢的笑,说:“嘖,不许动哦,这老虎可凶呢!你别看它小巧,要是暴躁起来,三五个宫人都没有办法制服它。你要是轻举妄动,把它惹毛了,眨眼间就能把你撕成碎片。”

戚悦听到这话,更不敢乱动了,生怕这老虎张嘴,朝着她就这么咬过来。

老虎可不会管她的身份地位呢。

戚悦正紧张着,就听到少年的嗤笑声,心里更是不忿!

这是在笑她前倨后恭呢!

“你是驯兽师?”如今也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少年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老虎很凶,一般的世家子弟也不敢轻易过来吧?

少年不置可否,也没有半点儿要过来帮忙的意思。

戚悦更加生(地说:“你你你,不仅倒卖宫中宝物,还想纵虎行凶?”

“哎呀,糟糕,我做的事情都被你知道了,你说该怎么办?”少年似是思索了一会儿,道,“纵虎行凶,是个不错的主意!反正野兽伤人,我救援不及,比倒卖宫中之物的惩罚要来得轻点儿。何况,大家也都知道,我经常在这片空地遛虎,无人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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