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漆沉香木烛烧了零星几点火。
幽微火光,明灭无迹可寻。
庆安强忍心痛,拨旺了火苗子。
她呼了三息。
却又掂起小木烛台,温柔的凝视着,
那夹缝中晦暗的火光,好如墨色深处肆意绽放的火花。
她知道,这是一场弥天大火。
烧灼了她的双眸。
她的温柔覆上了危险。她想起那年,她倚在老街前,金陵路通四方。
苏绣碎花裙,鸦青长辫子。
他的身影被火光吞噬。
却焦了她的回忆。
此后许多年,她从未忘过,那年少时,她曾对镜描胭脂妆,而他携一身草木的清香,踏着日光,轮廓刚毅俊朗,身姿潇洒风流。
他痞气勾唇,匪气冲天:“叫什么名儿,老子娶你。”庆安记不清她是如何回应的了,隐约想起,她羞涩的垂眸,笑露八齿,规矩又端庄,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
她温婉如春水,轻启朱唇:“公子说笑了。”
可是……可是要是能回去,庆安一定一定要为年少的自己,霸气十足的说上一句:“巧了,本姑娘也喜欢你,那我们……成亲吧。”
她一直的深爱,是他啊…
可是她没说出口。
守着一个姑娘矜持的贞操。
漫天火光里,他狭长的眼眸锋芒锐利,却低声温柔的哄着她:“老子下辈子,再娶你。”她含泪点头,此生不嫁。
庆安从卷春碧意的泥壤里挖出一坛梨花醉,中庭月如碧波,顷在白玉阶头。
三杯二,老酒坛。
飘出十里香。
她脸颊坨红,媚意十足。
公子府宇,她只能麻痹自己,公子……不是他。
庆安闷了几口酒,心脏却绞痛不已。她抚摸着脸上的疤痕,微微一笑:“我不会怨你。”水润润的澄眸露出幼兽般一点残忍,贝齿轻咬唇瓣,她翻手打掉了桌前摆上的药膏。
她梨涡深深,语意温柔:“那些妄图觊觎公子的小东西们,”她纤眉一挑:“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
松寿堂。
苏温书嫣然一笑:“祖母请温书是过来做什么事儿?不若是今年的盛锦书院的考试要开始选拔吧?”
老太太正襟危坐:“你可是觉得自个儿学的通透了?族里的选拔明年便正式开始,老骨头我不管你们谁能夺魁,到底都是我的孩子,今日是要警醒你,日后好做准备。”
苏温书:“那便是了,温书退下去和其他姐妹们说道一番。”
“别忘了你十二妹妹。”
“当然。”
温年急吼吼的奔向松寿堂。
老太太一看见温年,黄菊般干褶皱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慕慕,跑这么快做什么?有什么话慢慢和祖母说。”
温年舒舒服服的躺在她软软的肚皮上,细声细气道:“祖母,我刚从树上摔下来,不过没关系,温年不怕,园圃里的海棠枝桠粗粗壮壮,盘虬卧龙般,长势喜人呢!”
她笑容明朗:“坐在上头,便可将园中风光尽收眼底。”
“寒竹老是在树底下嚷嚷,怕我摔着。”
“不过我开始没听她的,过了好一会儿才信了她的话,真的从树下掉下去了。”
“我以后都听大人们的话。”
小孙女叽叽呱呱讲了一堆,还悟出了道理,老太太倍感欣慰。
不过她状似无意的问道:“慕慕摔了?怎么摔的?”
寒竹答道:“那树枝不知怎么,竟一下子断裂开了,险些磕着十二姑娘。”
老太太面沉如水。
云鹤烧起了地龙,祖孙俩亲亲热热的谈着话。
老太太看着睡梦中安静可爱的小孙女,一脸宠溺。
“云鹤,去取阁房里的暖玉来。”
云鹤大惊:“万万不可,那红血玉价值连城,且是您自小就拿来护身的,怎可假手他人?”
老太太轻声道:“这是慕慕,不是外人。”
说着便给苏温年戴上了红血玉。
老太太与寒竹独自说了话。
次日清晨,苏家正堂。
苏家一行人皆行跪拜礼,老太太资历年长,便以简单的平礼拜见。
好歹苏家也是百年的锦绣名门望族。
宋承慵懒的坐在主位上,有奴仆跪在他脚边帮他擦靴子。
他忽然厌恶的一脚踹上去,正中那女婢的心窝
一旁的随从结结巴巴的赔笑:“公子大人在苏府脏了靴子,心情不太好,可公子的靴子,岂能让你这贱奴随意触碰?”
“不如换一个上来擦吧。”
“公子,满屋中身份最金贵的便是这刚回来的十二姑娘了,不如让她上来擦吧。”苏锦开口,在鸦雀无声的屋子里清脆悦耳。
温年被推搡间跪在了公子大人的面前。
真他妈的孽缘。
老太太望向苏锦,眼风凌厉。
苏家有些事需要公子出面,她特意将公子请来,希望他能赏脸帮衬。
那随从露出惊艳的神色:“这姑娘太小了,还是换一个吧。”
宋承漫不经心:“麻烦,就她了。”
温年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众人顶礼拜见,姿态谦卑讨好。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公子大人却始终不开口让她们起身。
温年有些气愤。
这和上辈子情况简直一摸一样。
公子大人乃一代权臣,隐居于朝,看似不问世事,实则掌控朝廷一切实权。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连陛下见了也得礼让三分。
权高位重的公子大人最是随意。
朝中哪个得罪了公子,哪个惹公子不顺心了,最后都被他斩尽杀绝。
手段极为残忍。
尤其是他罚人的黑牢,埋葬了多少冤魂。
苏家人如何不战战兢兢?
宋承慵懒垂眸,狭长的丹凤眼盯着腿边的小姑娘。
矜贵的少年不紧不慢的施压。
冷汗浸湿了衣裳。
温年此刻在了解不过,公子大人生气了。
她不明所以,忽而想起,上辈子公子尊口亲言,看到她就恶心。
温年福至心灵。
她松开小手,跪行退后,一直转移到安全地带。
小脸苍白,楚楚动人:“我……我我不行的,公子大人还是另选他人吧。”
宋承微微倾身,呵,惹了他想逃?一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