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护卫队人数虽多,但是一来事发突然,没人想到那蒙面人会突然朝朱标出手,二来众人的眼睛还没有从短暂的盲视之中恢复过来。故而无人去阻挡这飞来的羽毛。
眼看那羽毛就要射中朱标的心脏了,突然,从朱标身边闪过一道人影,用自己的身体替朱标挡住了这根致命的羽毛。
原来,刚才火球爆炸之际,吕颜玉虽然用手遮挡了自己的眼睛,但还是透过指缝看到了有一物朝朱标疾飞过来,想都没想就挡在了朱标身前。
吕颜玉顿时一口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紧接着眼前一黑,身子软在了朱标怀里。
而此时,众人的眼睛都逐渐恢复了正常,能够看清周围的事物了。
众人恢复视力后看到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太子妃吕颜玉身受重伤,倒在朱标怀里。
只见朱标先是惊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伤心至极之情,眼泪喷薄而出,顾不得身份,嘴中惊慌失措的大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护卫队中的随行太医王复生急忙背着药箱快步赶到吕颜玉身边,先是查看了伤势,不料一看之下,王复生脸色豁然一变,那羽毛直直射入了吕颜玉的身体,穿过了心脉,卡在了后背肋骨中间,但是又从后背透出了逾寸。而那羽管又是中空,霎时之间,吕颜玉的身体仿佛接了一根水管,鲜血正从羽管中咕嘟嘟的往外直冒。
王复生情知吕颜玉心脉已断,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但还是从
药箱中拿出绷带,止血药物,就要给吕颜玉止血,能拖的一时是一时。但是哪里止得住,吕颜玉的血像开了一个闸口一样,依然啵啵啵流个不停。
蓝月盈此时视力也恢复了正常,透过护卫队的层层阻隔,眼见吕颜玉心口一个血洞,正不停的往外流血,不由得悲从心来,大喊一声:“娘——”
然后哭喊着朝吕颜玉奔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让大厅中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护卫队愣住了,明教众人也愣住了,就连那个蒙面人也是一愣。
只有钟会乾突然恍然大悟,那个藏在护卫队中的明教内应张胜就是太子妃吕颜玉,只是此事干系过大,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绝对不能说出去。
太监汪震久在宫中,经验老道,心中十分清楚有些事情是万万不能知道的,便大喊一声:“抓住那个刺客。”
然后手指朝那个蒙面人一指。
众护卫队员虽然不像汪震那般老道,但是也明白有些事情一定要装糊涂。
只见众护卫队员大声叫喊起来,个个都表示要奋勇向前,誓要擒拿那个蒙面人。
那蒙面人身上也沾了许多火星,但他仗着自己内功深厚,强行运功驱灭了那些火星,饶是如此,伤口处也是疼痛难忍。
他见众护卫队员就要朝自己冲过来,便反手伸到背后,刷的一下子抽出背上的长剑。
众人知那蒙面人武功高强,仅凭一支不称手的箭杆就可以逼平明教第一高手郭圭义,而此时手握长剑,只怕威力更甚,先冲上去的人必死无疑,便又都放慢了脚步。
护卫队中有人大叫道:“放箭,快放箭!”
众护卫这才弯弓搭箭,纷纷朝那蒙面人射过去。
那蒙面人已经受伤,功力大打折扣,情知再无机会,便也不去理会那些飞来的箭矢,双脚一蹬,便朝窗外飞去。
众人见他受伤之下,速度依然快若飞鹰,不禁暗暗佩服他武功高强。
强敌一去,大家顿时松了半口气。
但是麻烦随即又来了。只见蓝月盈发疯似的朝吕颜玉狂奔而来,如果是在刚才,众护卫一定挺身而出,拔刀砍向蓝月盈,但现在大家虽然表面上都在装糊涂,但其实心里都在犯嘀咕,不知蓝月盈和朱标夫妇是什么关系,有心想要拦住她,但是又不敢伤害她,待见她满脸悲切,毫无伤人之意,便只是拔出半截刀身,挡在了蓝月盈前面。
蓝月盈伸手想要推开那些护卫,但是伤心欲绝之下,哪里还使得出半分力气,那些护卫任凭蓝月盈如何推拉,却不曾让开半步。
吕颜玉坚难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蓝月盈,又转头看向了朱标,心知自己时间不多了,便强撑一口气说道:“月盈,是我在嫁给你之前,和蓝家生的女儿,但是,我自从嫁给你之后,谨尊妇道,允文,他是你的孩子。”
朱标此时早以泪流满面,连忙打断她说:“别说了,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吕颜玉惊愕的说道:“你都知道?”
朱标点点头说:“我都知道。”
吕颜玉又问道:“那你不怪我?”
朱标摇了摇头说:“什么都别说了。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吕颜玉又说道:“我想见一见月盈。”
朱标毫不犹豫的对护卫说道:“让她进来。”
众护卫依言让开了一条路,放蓝月盈进到了阵型中间。但是又不敢掉以轻心,古云青和叶恃两人手握剑柄,立在朱标两旁,以备不测。
汪震知道有些事情不该听的不能听,便伸手朝明教其他人一指,大声喊道:“快快抓住这些刺客。”
众人马上将手中兵刃对准了明教其他人。大厅中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只见吕颜玉脸色苍白,说话已经断断续续:“娘,娘要走了,以后,以后要好好自己照顾自己。”
说完,身体回光返照般的生出一股力气,伸手摸了一下蓝月盈的脸,然后头一歪,顿时气绝。
朱标紧紧的抱着吕颜玉的尸体,伤心欲绝。
蓝月盈却仰头向天大喊一声,然后朝大厅门外狂奔而去。不料刚奔到门口,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顿时觉得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随之一震。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这才把对方看清楚了。那人正是明教在城外警戒的弟子。
那名弟子尚不清楚大厅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口就对蓝月盈说道:“禀告圣女,发现了好多官兵,正朝武功县城方向赶过来。”
声音不大,但是大厅中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众护卫一听,心中顿时大喜,救兵终于来了。
只有吴乔伟和钟会乾等人心中却是雪亮,千军万马出动,必定声势惊人,几人俱是耳力极佳之人,若在平时,二十里之内的兵马响动绝对逃不过这几人的耳朵,今日大雨滂沱,确实遮盖了不少声音,但是,十里之内,也应当可以听见兵马的声音,估计此时兵马应当在十里之外,以骑兵在雨中的行军速度来看,应该还要一刻钟才能赶到,而在这一刻钟之内,明教极有可能孤注一掷,想到这里,几人暗暗握紧了手中兵刃,心里加强了戒备。
明教众人则是面面相觑,没想到军队来的这么快,大家一起把头转向了蓝月盈。
却说蓝月盈经过这一撞,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她心知此时情况十分危急,自己万万不能一走了之,便又回到了大厅中,和明教众人站在了一起。
此前,明教众人也只是刚刚才知道蓝月盈是吕颜玉的女儿,待看到蓝月盈能走近太子而护卫却不伤害她,心知朱标有可能看在吕颜玉的情份上方蓝月盈一马,不免嫌隙暗生,但此时又见蓝月盈返回来和众兄弟站在一起,顿时又嫌隙全消。
只听郑吉远说道:“圣女,明教不能没有薪火相传,你先走吧,这里有我们就足够了。”
不料蓝月盈说道:“我娘过世,你们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是不会抛下亲人的,要走大家一起走,”然后猛一咬牙说,脸上露出决然的表情,提高音调说,“要死,大家一起死。”
明教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心中豪气陡生,也纷纷举起手中兵刃嚷嚷道“要死大家一起死”“和他们拼了”
众护卫本来还满怀希望救兵终于来了,但现在看明教众人跃跃欲试的样子,情知最后的决战就要到了,此战只怕要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以后喝酒逛窑子或许在也凑不齐人数了。
所有护卫也都纷纷执起兵刃,举盾的举盾,亮刀的亮刀,张弓的张弓,全都对准了明教众人。
但是郑吉远还是说道:“你现在武功尽失,留在这里反而碍手碍脚,快走。”
蓝月盈一身武功,其实大部分是仗着圣火令的威力加成,郑吉远说她武功尽失固然不对,但赤手空拳的蓝月盈也确实强不到哪里去。
郑吉远之所以说她武功尽失,碍手碍脚,不过是想激她离开。
而此时的两枚圣火令,依然躺在大厅的地面上,两枚令牌相距逾丈,无人有这么长的胳膊能同时捡起两块令牌。
蓝月盈毅然说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然后摆出了一个亮掌的架势,“大家听我号令,预备——”
郑吉远听蓝月盈如此说话,已知她心如磐石,再无回转可能,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再啰嗦半句,便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举起了手中兵刃,准备听她号令。
原来,蓝月盈之所以能被明教众人推举为圣女,并非因其武功,而是因其谋断裁决,此女平时心思缜密,裁决果断,只是刚才先受困于爱情,后来又受伤于亲情,故而有些失态,但此时把那情字一抛,又恢复了平日里果决的神情。
明教其他人也停止了叫嚷,不再言语,纷纷聚拢精神,抬起兵刃,张开耳朵听侯这最后的一声命令,只等这最后的”杀“字一说出口,就要上前厮杀,杀死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死。
护卫队这边,也是人人表情肃然。只听吴乔伟说道:“全军都有——戒备。”
声音不大,但是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整个护卫队顿时一振,人人都挺起了胸膛,伸直了腰杆,握紧了兵刃,连太监汪震都拽紧了拳头,准备迎接这最后的生死之战。
人人都在等候那最后的一声”杀“字,至于之后是生是死,就全凭天意了,人力强求不得。
此战对于明教众人来说,是拼尽全力的一博。趁大军尚未赶到,必须马上挟住太子,否则上万大军赶到,己方便再无机会,就是连脱身都困难。
而对于护卫队来说,则是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只要能拖得一刻钟,到时候千军万马赶到,己方便能够胜券在握。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不料一个声音悠悠传来:“大家莫慌,还没到最后关头,胜负还未可知。”
众人侧头看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郭圭义。只是郭圭义已经运功完毕,正收功吐气。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郭圭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蓝月盈疑惑的说道:“可是师父,官军有上万人,我们如何应对得了?”
以明教二十余人对阵上万官军,明教绝无胜算,必定全军覆没。
郭圭义却神闲气定的说:“夫战,在乎天时,地利,人和,神助,格局。唯独不在乎人多。此时就算官军在多,也于胜负无涉。”
郭圭义如此一说,不仅明教众人不解其意,就连护卫队心中也是疑云重重。
蓝月盈又说道:“难道师父有退兵之计?”
郭圭义却摇了摇头说:“没有。”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炸开了,心中均想,师父今天是怎么了,在这关键时刻尽说出这等胡话,莫不是刚才和那个蒙面人比武被打糊涂了?”
时间紧迫,再晚说不定就来不及了,蓝月盈不在说话,再次摆出亮掌的架势,口中说道:“预备——”
明教众人再次提起精神,准备厮杀。
“不过老天爷有。”郭圭义突然截断说道。
明教众人再次把头转向了郭圭义。
“此事老天爷早有安排,官军会即刻退去,无需我等操心。”郭圭义???接着说道。
“师父您到底有什么计策快说嘛。”蓝月盈竟然当众撒气娇来。
“为师自不能退兵,不过他可以。”郭圭义说着,将手指朝护卫队中间一指。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人白衣胜雪,身材颀长,一脸富贵之气。此人正是太子朱标。
此人是太子朱标!!!
这怎么可能?那些官军就是来就朱标的,朱标希望他们快点赶到还来不及,怎么会让他们退兵呢?
众人头都要大了。
郭圭义却毫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径直把头转向朱标说道:“太子殿下进城时,可曾见到渭水河有何异样?”
朱标说道:“最近连日阴雨,昨天不过刚晴了一日,今日就又下起了雨。河水暴涨,就要漫过堤坝了。”
突然猛的醒悟过了,大叫一声:“不好,渭水河要决口了。”
大厅中所有人都是一震,原来,渭水河流经关中平原,倘若渭水河决口,将会淹没整个关中平原,到时候,富饶的关中平原将会是一片汪洋,而此时春播刚刚完毕,所以庄稼必定会被全部淹死,土地颗粒无收,大灾之年,必定流贼四起,进而影响到大明王朝的稳定。
身为太子,维护大明王朝的稳定乃是自己的职责。之前朱元璋滥杀大臣自己未能死谏,近日为了大明王朝的稳定,冒一回生命危险又有何妨?
想到这里,朱标顿时心中已有了决定。便问道:“郭老先生可知道哪里的堤坝最为薄弱?”
郭圭义回答说:“自武功县城往上十余里,此处堤坝最为薄弱,依今日雨势,老夫推断此处堤坝将在酉时决口。倘若数万大军即刻去围堵,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但若是再迟一时半刻,便是神仙也无回天之力了。”
此时卯时已过,距离酉时尚不过半个时辰,如果郭圭义预料没错,那事情确实万分危急。
汪震在一旁插嘴说道:“太子殿下不要听信这妖言,这明明是此人的缓兵之计,他们这是想调虎离山。”
何修平一听,心中大叫不好,武功县城往上十余里,这不正是自己家里吗?
当即顾不得其他,马上从洞口爬到大厅中,跪在地上朝朱标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大声喊道:“太子殿下,学生的家就在武功县城往上十余里。倘若渭水河堤坝决口,必将淹没百十万亩良田,届时数十万父老乡亲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还请太子殿下救救我的家乡。我代家乡的父老乡亲谢谢你了。”
朱标何尝不知这是郭圭义的调虎离山之计,只是虽然明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这虎,还是要调走。
朱裳正领着大军赶路,突然发现前面暴雨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众人皆知那是庆德寺的佛塔,能望见佛塔,便知已抵达县城。
朱裳于是大声说道:“斥候先锋官,你先率一队斥候先前去城中打探具体情况,一有消息马上回来禀报。”
那斥候先锋官大声回答说:“诺。”
然后一夹马肚子,率领十余名斥候就朝武功县城疾驰而去。
斥候来的好快,刚一进城,就像树叶一样散了开去。分别从不同的路线进入到了武功县城的各个角落。
那斥候先锋官拍马直奔武功县县城而去,马踏地面,发出的的的响声,县城不大,那先锋官三两下就到了县衙大厅外。骤然看见护卫队依然守护着朱标,正和明教众人对峙。便猛的一拉马绳,那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那先锋官立即滚下马来,朝朱标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太子莫慌,秦王已率秦军第七卫全体将士所将这里团团围住,即刻将迎接太子殿下回驾。”
朱标取下随身携带的玉佩递给汪震,让汪震转交给那先锋官,然后对他说道:“县城上方十余里,渭水河堤坝将要决口,你传本宫口谕,让秦王即刻带领所有人马前去围堵堤坝,以防决口,不得有误。”
那传令官听了大吃一惊,抬眼望去,发现太子丝毫没有受人挟制的迹象。便又大声说:“外面雨大,恕卑职耳背,烦请太子殿下在重复一遍。”
朱标又说道:“让秦王即刻率领所有兵马到县城上方十里处围堵堤坝,以防决口,不得有误。”
那先锋官这才领了玉佩,翻身上马回去禀报秦王了。
郭圭义见状,点头赞许道:“太子仁德,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们此行目的依然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