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在看什么？礼单？”柳西然再别过头去看了珠儿一眼，发现她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那个东西。
“西儿你真是聪明，一猜就知道了。那正是皇兄为我准备的嫁妆，我原本觉得没有什么的，倒是珠儿偏要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啊，越看她越觉得像杏暖，虽然年纪比杏暖小了那么多，但是性格可是一样的，让我不得不服她。”从知道自己要被送去和亲以来，茹婉遇见的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柳西然能够割舍，把珠儿送到她的身边来。珠儿和杏暖实在是很像，如果她不知道珠儿只是柳西然的丫鬟，她一定会觉得珠儿就是杏暖失踪多年的姐妹呢！
“你就让她看看吧，朝堂之中都是些男人，准备东西的话自然会是觉得什么好就送什么，但其实并不了解西辽那边的风俗习惯，如若是送了什么不妥的东西，就会变成你的第一道门槛，你可不想一去西辽就下不来台不是？”柳西然倒是觉得珠儿的心思真的细腻。
话才说完，珠儿就站了起来，把长长的礼单拿过来，说道，“都说打仗打得国库都虚空了，却是一点都不肯丢了面子，什么都要挑最好的送去。”
“没什么不妥？”柳西然把单子接过来扫了一眼，果然都是珍品。
“除了觉得东西比较贵重之外，没有什么不妥的。只是我们的公主和亲虽然需要很大的排场，但毕竟是为了和亲才去的，国家已经送出了最珍贵的人，还要送出这么多东西，真是一点儿都不划算。”珠儿的目光深沉。
“如果珠儿是男子的话，必然可以领兵打仗，或许比那些将军什么的威风多了，我们要是不被西辽的军队逼得节节败退，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柳西然收起了礼单，送走了茹婉，国库才算是真的空了吧。这么多东西送去必然会让西辽更觉得我们怕了他，以后怕是很难收住他们。
柳西然正这么想着，突然外面通报皇上来了。柳西然想了一下到底是要离开还是留下，最后觉得留下来比较好。就和茹婉一起前去迎接。
“西儿果然在这里！”皇上一进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柳西然颇为尴尬。茹婉更是没有给她什么面子的说，“皇兄果然不是来看我的。我可是明天就要走了。真是分外伤神了。”
“茹婉你这是什么话？皇兄不是每一天都会来看你的吗？怎么还耍起了小脾气。”皇上爱怜地捏了捏茹婉的鼻尖。
“反正啊，我只是一个筹码，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关心我？如果我嫁过去真的能让西辽平息了战火才好。如果他们不愿意平息战火的话，我所有的付出不都是白费了吗？”茹婉知道自己的责任，更加担心自己没有办法完成这个责任。
“西辽已经答应过了，必然不会食言的。”皇上说得肯定。
柳西然瞥了一眼一旁的礼单，还是觉得说出来，“为了平息战火，我们已经送出了最珍贵的人是不是？皇上已经把自己的亲妹妹都送了出去，已经足够说明自己的诚意了，对吗？”
皇上皱了皱眉，“西儿你想要说什么？”
“皇上如果想要听西儿说的话，首先要赦免西儿的罪过才是。西儿只是一个女子，并不能对朝堂的事情有什么妄言，所以……”柳西然平静地开口。
“西儿你说便是，朕听着，就当是听朋友说话，不理会什么朝堂不朝堂的！”
“那西儿便直言了。皇上有没有觉得我们送的嫁妆过多了？我听闻，为了支持边疆的战事，国库已经开始虚空，在战事上我们已经消耗了这么多，为了结束战事，我们也已经送出了茹婉，皇上的亲妹妹，我们的诚意已经足够了。这么多的奇珍异宝随着茹婉一同前去，只会让西辽觉得我们是真的怕了他们，不仅连公主都送去，还要送这么多宝物去，让他们还给我们的边疆一点儿安宁。”柳西然看了看皇上思索的神情，并没有发现他脸上有愠怒的神色，便继续说道。
“我们和亲的目的，是为了展示我们的友好，告诉西辽的人，战争对于两个国家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对不对？”皇上点了点头，“那么，西儿斗胆问一句，皇上送出这么多珍宝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因为这是茹婉的婚事，所以我格外上心，才让人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
“拿去充实西辽的国库？”柳西然说完就有些后悔自己说得太快，毕竟自己面对的人可是皇上，一国之君，而自己居然在这里质疑他的决定。柳西然已经做好了下跪的准备，却听见他说——
“西儿说得很有道理……那些大臣一味地只知道奉承，只有赵昀提出了反对，但也被他们支持的声音淹没下去。西儿你和赵昀还真是一条心。”
柳西然听不出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滋味，但是她从没有听赵昀提起过礼单的事情，如果皇上以为是他们两个人一起串通好了要来责怪他的话就太糟糕了。
“西儿并未听世子提起过此事……”
“西儿你不用觉得害怕，朕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既然你和赵昀都觉得不妥，便让茹婉自己看看，有什么想带去的就划出来，其余不要的就算了吧！”
“是。”柳西然应下了，就差珠儿去拿了朱笔过来，把礼单铺开在茹婉眼前，让茹婉一一看过，划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来。
“朝堂上有赵昀那样的臣子是朕的幸事，可惜后宫之中却没有西儿你这样的人，又是朕的不幸啊。”皇上在一边幽幽地叹了一句。柳西然立刻就起身说，“皇上一定可以找到那个人的！”
“其实朕早就已经找到了，可惜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礼单你们慢慢看着吧，朕还有其他的事情，就先走了。”
皇上一离开公主殿，茹婉就笑道，“西儿，你不应该这么在皇兄面前卖弄你的聪明才智，他本来就对你不死心，这下更是没有办法放下了。好在啊，以后我不在，你就不需要再进宫了，这样皇兄也就没有什么机会见到你了。”
“我可一点都不想卖弄什么聪明！但是如果不说出来的话我又会觉得十分难受。毕竟你出嫁就已经是我们一个很大的损失了，再送那么多珍宝过去，除了让西辽觉得我们真的是怕了他们以外，还能有什么吗？这并不是什么错事！”
“哎呀西儿！我就这么一说你怎么就激动成这样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看这礼单上还真没有多少我想要的东西！随便拿几样剩下的就可以送回去了。”茹婉拿着朱笔随意在礼单上划了几样东西。“其实啊，我觉得最好的礼物就是我和你们的记忆。虽然杏暖和音儿都不愿意来。但是我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必定和我是一样的。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就越觉得道别真的没有什么必要。如果不说再见的话，就还会觉得那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就不会觉得真的失去了。”
“反倒是我真的觉得没有什么。道别就是道别，不一定就没有再见的时候，可以说再见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我会来，并不是因为我不害怕我舍得，而是因为我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既然不可避免，就没有必要去避免了。”柳西然看着茹婉那么随意，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到茹婉面前。
“这是什么？”茹婉好奇地接过去，打开，发现里面是几粒种子。“种子？什么的啊？”
“这些啊都是些有用的东西，珠儿会帮着你把它们种出来的，她也知道这些种子中出的花具体是什么作用。反正对你来说，如果你想要参与到后宫的争斗中去，它们是很有用的。就算你不想参与到后宫的争斗中去，它们也是很好的药材，可以让你平安度过。”种子下面还有一个平安符，是柳西然离开前明寺的时候顺手为茹婉祈的一个。
“西儿你什么时候也相信平安符这种东西了？”茹婉把平安符拿出来，仔细地瞧了瞧。
“不是相不相信，就是一个念想。既然我没有办法在你身边，就让这个小东西带着我的祝福在你身边，也算是带着我的想念是不是？”柳西然说着，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算盘来，让一边的珠儿目瞪口呆的。
“小姐，当初珠儿以为你只是开玩笑的，你真的要把这算盘拿给我带走？”看到柳西然认真地点了个头，珠儿更是哭笑不得，“我原本以为算盘留在你的身边，你偶尔看到了，会想起我，不会那么容易地就把珠儿忘记了。没想到你真是要把算盘送个珠儿！”
“我才不会忘记你呢！”柳西然吐了吐舌头，“倒是你啊珠儿，你一旦离开我了，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想起我！”
“我和公主在一起啊，才没有什么机会忘记你呢！不知道我们去了西辽，会不会三句话都离不开你们！”珠儿居然一下子变得活泼了，柳西然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看到这样的珠儿，比以前那个总是冷冰冰的珠儿要好太多了。
“我啊，和家里那两个丫头在一起才不容易忘记你呢！”柳西然回答她。
“要是那瑟儿和弦儿也嫁出去了呢？”珠儿再反问。
柳西然还真是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她觉得自己一直还在想着，她们可能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回来了，并不是去一个那么远的地方，并不是翻山越岭地到大漠里面去，并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所以啊小姐，这个算盘你就留下吧。其实珠儿的心算能力也是天下第一的，就算西辽没有算盘可以给珠儿用，珠儿也可以把事事都算得很好，你根本就不用担心太多。”珠儿把算盘往柳西然的怀里一推，就走开了。
